SINOL. UNPO 82 7 2006UnPo 才2 —Z叔 Universiteit Leiden 2 586 275 1 朴韵 前言 “招魂力”或意义的星座图 招魂力,vertu evocatrice,,几乎无法拒绝,我选择了这 个词作为自己进入“女性诗歌”书写现场的通道,即使这意味着 面对被神秘化了的历史意识做岀暂时的妥协,即使它也无助于迅 速而准确的勾勒出女性诗歌变动中的风景和地貌。然而,正是由 这一命名方式聚合起来的那一游离的、失焦的或被深度误读 的——女诗人们,允许我们从她们的作品中去倾听…种专注于创 造和发现的表达,它包容和激发了更多样的诗歌形态(或独口或 合声哪怕是噪音),同时,从抵制和消解既有偏见的角度,反驳 了形形色色的单调性。这一切既可以从艺术想象力和感知力的普 遍层面寻求理解,也并不排除诉诸于女性独特的体验和直觉。如 果说,“女性诗歌”为名的招魂术首先召来的必然是那些或哑然 失声或被施以声带整形术的“亡魂”,以致于从诗歌传统的回音 壁上唤回曾消失的女性声音,那么,她们的返回不仅丰富了女性 诗歌在我们落户的这一时代的面貌,而且,与此同时,以种子完 备的生命形态,她们暗示了诗歌语言别样的起源和展开方式,甚 至,不妨这么说——她们参与了未来生命经验、诗歌写作的构成。 女性诗歌,仅仅当它被理解为是一种规定性,是"诗歌” 这一命名的某种属性之时,它才具有策略上的必要性,比如,摆 在我们面前的这一期《翼》,它以不容置疑的物质存在方式,以 首尾连贯的以及"作者全为女诗人”这一刊物风格,肯定并且强 化了这个规定性。然而,绝不能就此断言,这一规定性就是一种 局限,恰恰相反,正是通过这样的一种自我理解和肯定,女性诗歌以_种松散的集合方式,改变了诗歌的总体意义以及诗歌意义 的关联方式。 亠E亠 或者说,改变了诗歌意义的星座图。我们有理由去相信, 以“招魂术"的方式群集在一起的诗人们,或以性别,或以流派, 或以天赋,或以其它分类法,在显见的诗歌星座图之外,为r其 它的星空在辛勤工作着。而《翼》或者说在我理解中的这份刊物, 担当的正是这样一个角色:用翅膀重新勾勒星座内部的连线’在 流转的风向中维护女诗人各式各样的《行天份。 作为这一期的编辑,我的确受益于这一次编选的过程。其 她诗人写作的独特性每时每刻无不向我提示着诗歌多义旦多冋 度的伸展性,尤为重要的是,我在“她人”写作中感受到的尖锐 和力量——在我的言说和归纳能力之外的—在我看来,是女诗 人们作为_个群体有必要也有可能以一个接近的音频回应向她 们发出的各种赞美、询问、置疑...的特质。 目录 前言(朴韵) 唐磬 我喜欢事物袅袅升起(1) 快,饮干她们(2) 这就是真,这就是在(5) 阴天的九个否定(7) 阿芒 她不太容易放弃(10) 姐姐妹妹考古队(12) 玉.天半,根据兵棋推演(14) 是不是有些幸运的死者(15) 陈鱼 现场(18) 声音低些(19) 钟声和风一起吹进来(21) 刘丽朵 阳台(23) SM (26) 朴韵 女酋长(28) 定格(28) 午后(29) 变形纪念(30) 海湾(31) 降E大调,稍缓的(33) 赛莉玛•茜尔 台布(34)别让我们谈论爱(35) 严重违反了每个人的忠告(36) 失眠之夜(38) 宇向 给今夜写诗的人(40) 鲁西西 慷慨(51) 小残忍(51) 有(52) 分享(53) 平时(54) 温暖(55) 千叶 哦,贫穷……(56) 胡桃壳(57) 几千年时间挤压岩石……(57) 外出(58) 翟永明 浇(60) 谐谑曲:来自中世纪的情报(63) 战争(66) 王小妮 月光和台风(71) 卡罗尔一安•达菲 通奸(74) 偷(76) 温暖她的珍珠<77) 童蔚 穿孔机(79) 改变(80) 灵魂乘坐这架电梯(81) 燕窝 逍遥游(人物篇)(82) 莱耳 给上帝打电话(87) 白海豹(88) 睡吧,沙兰(89) 吕约 破壳之后(90) 外婆的老虎(91) 春天的鸟梦(94) 沙尘暴中的鸟蛋(95) 部晓琴 且你的花儿(97) 厦门(98) 等待热烈晴天(99) 抽风去(99) 苏州一日(100) 周瓒 情人滩(102) 乘快艇东冲至三门岛往还记(103) 致一位诗人,我的同行(104) 改变(105) 梦死(106) 木槿 新长征路上的摇滚(108) 海湾(109) 为祖母-•周年祭(110)温丽姿 雨(113) 北方(113) 鸣蝉(114) 七四八年,網川别业(115) 测度(116) “不用出门,也能感到”(117) 九华山后山之花台(117) 与数友人坐湖边(118) 曹疏影 梦马骅(119) 闪电(120) 惋惜小夜曲(121) 反复(122) 安歌 想念(124) 苦艾花(124) 屏风上的日本女子(125) 随便(125) 就是(126) 成婴 孕妇,母亲(127) 通道(127) 半步(128) 古城(129) 丁丽英 夜晚慢跑(131) 假想的大海(132) 日记(133) 聚会(134) 旋覆 飞机场1 (135) 飞机场2 (136) 哭的女人走下河坡(137) —种建筑物(139) 赵元 逛荡(141) 无题寂语(142) 回去(144) 小安 小时侯(146) 鬼故事(146) 亲人(147) 古镇(148) 两个女人(148) 张凤霞 水(150) 婚姻生活(152) 张爽 虚拟的图画(153) 公主坟(154) 安琪 将雨(155) 阳光被摊薄了(156) 白玛 这个城市里没有你(157) 星空(一)(158) 星空(二)(159)程小蓿 工地(160) 唐兴玲 与友人谈诗(162) 对面的琴声(163) 霞 恋人絮语(164) 鬼 幸福(169) 1002 (170) 我的四分之一人生(171) 赵 鬼 周瓒:编后记(173) 装帧设计:陈鱼 唐磬 我喜欢事物袅袅升起 我喜欢事物袅袅升起 从清早点燃第一柱香到 夕照下树影蒸腾 忙死叙事者了, 他仍未解开水汽的交错弥漫。 我喜欢在春天选择一级台阶 一个摇摇欲坠的位置 一枚濒临末日的金币 我喜欢铺一条褶皱的裙子仰面朝天 了望—— 撩拨少女乌黑的花圃 安坐-- 安抚空中毛茸茸的小兽 在死亡中混杂悄无声息的新生。 发髻 旧球鞋古书残页 去年四月的寂寥 总有什么试图升起; 南风扬弃未长成的种籽 此刻并非蝴蝶而是女神并不 止步 1女神不加疼惜 女神呼领众生,沦为乞儿 再赐它们温饱小康乃至富足 总有什么试图袅袅升起 桃花灼灼脚尖踮踮 气若游丝 优柔标致的人儿破土而出, 用青笋行走,像山一样躺倒。 属于春的属于稚嫩和灵敏 属于絮叨和幼小; 但愿我能五指困倦,五指苏醒, 为你叩响柴郡猫的树杈。 快,饮干她们 1 快,喝穿她们 饮干她们 让她们像你一样一无所有。 收起镰刀吧 死神的季节尚未到来 连麦子也长得东倒西歪 在这里我们举高新的藤条 凡与土相连的必被土陷害 我们鞭打那从土中伸出的 健壮或瘦弱的胳膊臂膀 ——谁让它们要? 谁让它们向天渴求 渴求一双无用的行走的腿 那些在死亡中 与死散步的人们 小酒馆里厌烦地坐下 “老板,先来一箱!” 你急促地脱下外套卷起袖口 接过把比刀还亮的瓶启子 她们被抬了上来 莲花落地发出清脆的呻吟 我们握住那丰盈的腰肢 清白的季节 她们倒挂于树 在真相之上瑟瑟发抖 我们将像收割夏令黄昏一样 收割这一排排孔雀中的孔雀 处女中的处女 快,喝穿她们 饮干她们 让她们比你更加一无所知。 2 3摘下那唯一的礼帽 让她在众人面前应声开放 (每一个都是新的 每一次都是新的) 荣耀地 收集所有她喷溅的 她流淌的她藏掖的 掏空她们 夺走她们 再放出狡猾的蛇 探入她的脖颈 剥离依附的混沌之梦 3 她脱落了脸脱落了肋骨脱落了血 脱落了注视你的乌黑瞳孔 在灵魂的高度不剩什么 仅仅留下两只闭合的蚌 她将关乎灵魂的通通揉碎 一双眼期待着被注视而你 并没有把另一双带来 你带来的只是粉碎的一击 当你再一次 或者最后一次吻上她空洞的嘴唇 那黯然的种子自会如约扎入你的舌下 而在这之前-- 饮干她们 让她们空旷荒凉长满野草 冰凉透明叮当作响 这就是真,这就是在 每当我从你的窗下飞过—— 每当,每当仰头望向你的瞳时我只能看到一个 男人端坐的背影,奇怪,而另外五个? “另五个指环把自己掖在地平线下。” 那幸存的孤独者端坐着背影接连两次,两到三 次,他 穿着最大号的米黄(米黄光泽泛滥),面朝最小号的远 方(远方一动不动), 那样子活像吓唬鸟的断臂女神或是脆弱小人。 --绝非你。 绝非你。我眨眨眼,现在你成了 “那”,他成了 “这”。 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人们冋不到自己上一•次的 位置 而他, 他从第一次出现就爱上画地为牢。 他像是故意要拆穿那“一直以为”玩的把 喝穿她们 戏, 光的把戏,时间的忧戚,次次出现在—个方位,不厌烦地重现自己,像照片一 样老旧了。 孤独者唯独不知有个母兽每次从窗下飞过都会抬 头望见他一整面墙的砖影, 竿上挂的白外套白炽灯白屏幕, 人们都不知自己被看 见了什么; 宀C 白白地从一个缺口窥见。 每当我从那里经过他们都把灯打开并且永远藏起我 要找的那个人。 绝非故障。或者,严肃地说, 我相信原本他们开着灯就是为没开灯,看得见就是为 看不见, 原本他们就攒齐了安徒生所有的裁缝, 偷偷把存在转移到了无所指的地盘。 在这高明的时刻而愚笨的我, 愚笨的我却仍旧徘徊, 仍旧张望, 仍旧期待好好想想,左右想想, 我期待悬停在夜的阁楼与你同高, 与你这浑圆的窗户悬停在瘦弱的黑暗之中。 哦——这念头一出, 我要找的那人, 就这么拒绝在了画面之外。 阴天的九个否定 不这不是我认识的房间 这不是桌有桌的微尘床有床的老迈 书有书的光辉垃圾有垃圾的饥饿 封闭的窗有杜绝日月的勇气 横断的鞋阻挡恋人入室抢劫 猫焦躁地原地打转 墙中有怪兽像打哭号 这不是收音机的声音 这不是战斗机的声音 这不是Lesley Gore的歌 Lesley Gore曾被命运悬置高挂 乌鸦也无从企及她的赤足 今日我们姑且放她沿地板爬行 放她归隐山林 归隐于理发店中 服帖而拙劣的陈年磁带 这不是我眺望的小街 这不是被脏乱光顾的老狗 这不是年轻的粉红雨伞 这不是蚂蚁整齐出洞路人奔走呼告 相对前者 后者有着纯真质朴的无助 是的这是今年的新刀子 伴随措手不及的明亮 6 7这是掩盖失败的企图 这是人们 人们是否能像蔷薇亲近夏冃清晨一样彼此亲近? 步步逼进的虚弱 这是步步逼进的虚弱与饱满 这是痛恨阴霾就像痛恨一切不彻底 不彻底的污秽 不彻底的洁净 不彻底的慌张 灰头土脸面带菜色 这是轻浮的六月临盆 不见丈夫只见产房苍白 有诗意试图趁乱逃亡! 向她们开炮!将他们抓捕! 我肩背黄昏腰别炸雷 鞋沾新泥 指挥官一声令下 要走要流浪的人儿拔腿便跑阿芒 猎人现在不是:猎人 她不太容易放弃 眼睛找 眼睛 动物身上的动物 那是说,最有希望逃脱缉捕的 那是说,猎人的枪轻易找到靶 至此,她不太容易放弃 不过动物身上的动物 以光速运动着 频繁的交通 使房间拥挤的不得了 透明的交通 使房间显得空旷 她不太容易放弃 她只有一颗子弹 如果放下枪,玩一个游戏 也是可以 有何不可呢 她凝视空无,轻松地 或试图如此 很快地,她找到一个点 那是指,任何一个点 眼睛停留超过1秒,或10秒 有1只眼睛 张开了 从这里出发 接下来并不难 捉摸一一动物一朝眼睛凸起或 凹下 靠近,远离 很快地,她在房间找到 另一种 叫或叫不出名字 有什么关系呢,现在 她不是在杀戮 她正在创造 造物主用创造物使自己温暖起来 或试图如此笔记本上她写:"关于创造的过程有多种可能 但确实是从 凝视 开始 对此仍有怀疑的人可以找 什幺都没有的地方试一试” 猎人又把枪打开 取出子弹,放进口袋 整个过程熟练而迅速 一点也没有中断她的有趣的实验 姊姊妹妹考古队 有一天大家随心所欲 讨论到死人的性别分配,"到底男人死得多还是女人? ” 有人说女人比较长寿...... 有人说至少出土的男多于女,大抵因为男人 比较坚固,不易腐烂...... 我的姊姊妹妹从此组织了考古队,对考古界从未注意过 的 "失落的环节"进行挖掘,其实就是要 挖掘死去很久的女人 我的姊姊妹妹真大胆,你知道吗 从小我们都是被女鬼故事吓大的 女鬼又凄厉,又恐怖 我的姊姊妹妹真大胆,又幽默 她们把这次行动命名为 "寻找母亲的花园” 花朵容易腐烂,你知道 但是藉不容易腐烂的东西推论出 容易腐烂的东西 这就是考古 你也知道? 如果母亲有闲前花养草 她会种什么花 什么花 通得过时间的强酸 向弯腰屈膝的考古队 一群脏兮兮蜜蜂展示深藏的蜜 ―缕幽香 我的姊姊妹妹既大胆,心胸又开阔 提出种种假设即使有人笑她们白日 见鬼她们深知考古的趣味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敞开心胸 朝地层挖掘 有-•天,证据会说话 说的都好听 都是人话 12 13五天半,根据兵棋推演 五天半,根据兵棋推演 你们的军队可以攻占我们的首都 我应当快活吗 你呢 在无情激烈活生生 以国家规模为单位的想象中 我们只相隔五天半 夺取制空权后,你们的军队 大举登陆,海峡不复存在 130小时后,我们的首都 经历一场温柔的杀戮 你也在其中吗 我该向谁投降 610颗飞弹 有多少终于烧起来 掀启珠帘踏入闺房 向对方炽烈告白 其它全身而退的是不是准备 去追求新人呢 我应当快活吗 五天半后 解放军解放了距离 拆掉阻隔我们的障碍物 你快活吗 不必害怕有人陷害我们 指控我们“叛国”、“通敌” 我们会公开拥抱、亲吻 多久呢 我们还会梦见彼此? 还会继续使用蓝色、黄色、红色internet 感激并且赞美它们吗? 是不是有些幸运的死者 是不是有些幸运的死者 死亡把他们带进纯粹 纯粹的事业 豪华的工地 是不是有些更幸运的 在幸运者当中 他们生前曾进入,西班牙阿塔普尔卡 岩洞中的密室,遗骨之穴 手握锹铲朝拜 7个月10英寸泥土 深入最古老,至少2 0万年前的葬礼仪式 是不是有些幸运的死者 14 15幸运 16 17 现在正用全身 向昨日的目的地进行到底 在太平洋边,有一片广大的土地 密密麻麻人造林矗立 你曾对什么气候造成这种扁平的树木群落好奇? 你知道要输入什么关键词才能解开 这个谜 你曾试过各大搜寻引擎? 在更辽阔,填满不只一座太平洋的地下森林 另一种无名战士 在变成树丛前奔跑,踏査土地 松开时空摔跤手 纠缠的上下肢,破碎的私处 柔软的皱纹硬的茧 画下它们的样子 添上几笔 或擦掉,重写 是不是有些死者 比其它死者 他们活着时挥动锹铲 减轻死亡给我们的重量 7个月1。英寸泥土 可能吗 这数字可能吗?接近真实? 在本世纪意味什么? 我试着回忆 找出是不是有些死者 让我想起他们时能大笑 笑他们,笑我: 他们拥有的和我一样少,但 对于回忆, 他们的野心比起我 是不着边际的太空 当他们返航,携带的是外星人或我们远古的祖先 然而,是不是所有死者 终将沉入时间的核心 “回忆”揭开面纱,赐福给他们,•个也不少—— 一一如果这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有,有些幸运的死者? 陈鱼 声音低些 现场 为我笨拙的嘴 下陷的牙齿 我扮演的女人 现在她老下来的双眼 低垂。小心绕开 车祸中眩目的血水 雨后遍地怒放的伤花 惯于沉睡的舌头 声音低些 为躲开像样的说法 生出的 千万种说法 为狂妄 然后奔跑。她中年返身 踏上避重就轻的大道 学习更多活着的技巧 从此热爱体力活儿 弱智和舞蹈 呛人的烟味 低些 为胡乱生长的 观点和见解 低些。肉质的胃 和耳朵里面 我向远处微笑。给在南方 高中宿舍里痛苦的女儿打电话 给在墓中休息过久的老母亲 发短信,为她们助威 鼓劲、加油 词语 有时是粮食 有时候是 石子儿 虚弱的人 她们多少知道 我们在同一个现场 同一条跑道 而我女儿仰望欲飞的星空有多高 我们的幕布就有多高 用眼睛 饮食。或者 再低一些 用睡眠 低于渗进了水 与空气的泥土 18 19我低声 也低头 弯腰 向地皮 和上面的空空荡荡 我倾斜 向草 因为弱小 它们集体发芽 向屋里和屋外的 冷空气 它们深入骨头 比自身更黑 更冷 现在 低得不能再低了 你听 没有一点声音 什么也没有 长时间不说话 身体清凉 空旷 你看 就这样 一些零星的光线 透进来了 仿佛灰尘 私语 仿佛多年之前 也仿佛 多年以后 钟声和风一起吹进来 上午九点 我还在沉睡 梦见母亲在不显眼的地方 继续活着 她仍然笨拙,更为沉默 —会儿她是她自己 一会儿她又是我 我为她辩解 言语含混:“别对她太苛刻…… 她已经这样了!” 我不知道在说什么 但我停不住眼泪 像是奔涌的泉水 会突然倒流。从前 我给陌生人温暖 给亲人霸气和刻薄 这刻我被顛倒 泪水淋湿了 留在我身上的冷漠 谁在怜悯我让我此刻,将封闭与怯懦 短促的欢爱与馅脚的青春 铺成去寻找平衡的陡坡 让我将经过的过错 再次经过 上午九点 我的身体正伸向一生的两端 钟声和风一起吹进来了 刘丽朵 阳台 掏空织物中的肉体,留下织物 堆在窗边,看雨蒙蒙下 淋湿一切,我不肯定是否下雨 我不是织物,没有放在窗台上 没有被你穿戴,也不曾 被我自己叠整齐 我是编织本身,关注于 织物中的填充物料 问织物说:今天是否下雨? 不,我不曾出去 只有蜘蛛才理解编织, 而蜘蛛网中间的虫子 也理解编织 也理解雨 雨落下,虫了离开了织物 掉在泥土里 一件织物需要被淋湿 需要被人穿戴 装入散发新鲜气味的身体 我不是织物,我是寂寥的虫子本身 亲爱的,作为 一条挂在绳子上的旧床单 整个下午在阳光之下 我盼望着,它能拥有更强的阳光 它在阳光下被吸干 那些在我手上滑过的水分 它替我陪伴你 它替我走到公园 平整的躺在你的身上 它贮存阳光到晚上还给我们 它还贮存时间 旧床单存在多久,时间就有多久长 我会洗这些东西 每周六去领你的包裹 把它装进信封 床单中包裹着 寒冷,火腿,热狗,和另一天 语言毁坏了固执,哭泣毁坏了脸谱 我宁可什么都没弄坏 在冬晨,从外面进门的人 多么寒冷、清冽 带着久别的喜悦读我 说朋友,从南极的荒原中 开着企鹅形状的小花 我给你带来了 可是,又把它丢了 我说那也没关系,我把你藏在衣柜里 衣柜里有企鹅形状的主妇 长着雪白的肚子,短腿 你们的微笑好像熏衣草一样 把衣柜熏成了冰箱 我无声地躲在冰箱后面 等你在新式冰箱的镜子中发现我 四 晚餐是鸡心项链.午餐是牛肝菌 第四个冷冻柜中有切好的秘密 等待你嘴唇的发现 桌上有车票,地点是伊甸园 你将发现 那里是谈情说爱的好处所 快点,等不得了 等你的胃消化这些食物 否则没有时间变老 没有时间了,在你长出肚子之前 在那之前,我们在课堂上 早就约好双宿双飞 年仅十二岁,年华已经老死 吃完这一餐,我们就去恋爱 没有时间了,你那时候许下我 给我一个姑娘 岁月已晚,眼看也快要不见 24 25圣母玛利亚,我最为中意 我最中意的圣母玛利亚站在房顶 圣母玛利亚和她黑色的铅笔 银白的袜子;圣母玛利亚唱着晚祷歌 把嘴巴张成。型,脸庞极其美丽 嗓音已经沙哑,有中年女人的磁性 我中意圣母玛利亚投身你的怀抱 你怀抱中有金杯,和一个颠倒的银水壶 你怀抱中有宝石,还有圣母 我中意的圣母玛利亚走路摇摇晃晃 或者是不会走路,或者巳经习惯跳舞 她在假山和花盆中间显示威严 战无不胜,她是我的 我和圣母玛利亚的关系就是 一头羊和另一头羊的关系 圣母玛利亚是你怀中的小羊 我是另外一只朴韵 女酋长 你戴上飞行器,叫那些红脸膛的男人女人看着你 你,和脚下触了电的杨柳枝。 就算他们吓唬你,在黄土上跺脚, 吓唬你的影子,从虚张的掌中 掷出子弹似的莲花, 用茨藜汁涂遍你草屋里的婚床 朝着月亮吐白沫, 把青苔放进嘴里,把门牙嚼绿。 你不出声, 你困, 你只管服从 一个悬浮的银色芒果 核 在水中沉浮—— 眉眼更自在:陡峭的睫毛 顺风打起了秋千。 我,躲在格子围巾的后面 挤眉弄眼-- 在光秃的路面上画斑马线, 冲灰色的天空指指点点, 给城墙涂上严格的色块, 在心中重新定义世界。 还把等公车的人群一分为二, 一半叫做冬天, 另一半,叫爱情。 定格 在你翻飞的双手之间,我的 脖子变细:抽节的夏竹, 綻上1卷诗书 双肩变得柔软:抻开的船骨 午后 酸楚的夜走过了桥头,梅子悄悄 滑入蜜汁般的浊酒,我把你 卧倒在听不见的松涛里。 过尽千帆皆不是。 红叶想起一种痛,却不是病。 着凉的衣襟止不住,卷起了 淡漠的尘土。纤瘦的长椅在梦中 转弯,犹如一道松软的弧光折入梦神的衣箱。 不如说是叹息的风吧, 掀起满山的罗纱,推开一扇 吱呀的门,云鬓如泉 而后山的鱼池早已埋下发霉的黄梁。 残卷轻声道出几句无味的话, 留下咸淡在心头百般摩拏。 汽笛不是长笛,败落的港口也不对称于 一座黯然的罗刹。看见了吗? 牧人已经张开慵懒的披巾 把整座公园揽入怀中, 而无边的鸽群也正落向纪念的广场, 遮住你湿透的醉意。 变形纪念 ——2005年11月8日,王培之死 不同于往常的日出,那阵风 来得更早,更沉着, 她随手抓过书架上的听诊器,谛听血液里的潮汐, 呜咽的海螺捉住每一个游荡的声音,高声诵念, 偏离天空的晨星反射另一种光芒,擦亮意志的铜镜, 灌木丛摇醒了沉默的堤岸,迅速加入内心的仪式, 一队过路的艺人,迎风展开道德剧的报幕单, 又把善解人意的乐器在她耳边奏起。 她的趾间冒出凉意,半月蹊撑开脚下的保暖鞋, 她的两腿坚决地收缩,如同两枚补天的钢针, 她的腹部像刚出炉的面包般缓缓隆起,香气四溢, 丰茂的羽毛体贴地裹住她 ——想起阳台上晾晒的白床单, 她伸出双臂,想抱起桌上的打印稿, ——哦!流浪猫的申诉状!果子狸的身世书! ——贪婪者的漫画像!屠宰场的停业通知! 她的胳膊穹隆般拱起,如同弧光划过大地, 身体里的阵风,顶开收缩的羽翼, 反弹的气流把她轻轻托起。 在卧室里盘旋,她把昨日的影像最后重现, “在弱小者受难的情景里, 看见人的根本的黑夜。" 跨出一扇打开的窗,她坠下阴影重重的人间, 没人看见是否有•阵适时的风吹过, 她因此便学会了飞;更可能的是 熟睡的邻居中刚好有一个早起, 这个人就此得到一枝仁慈且善言的鹅毛笔。 海湾 到达的时候天色还早,鼓胀的大海撞弯了天空 地心传来阵阵号角,一只青色的海螺吞吐波涛 耳边的鸣响或许来自更深的火焰,季风又如何动摇有分寸的燃烧? 而如今,年轻的黄昏铺开上升的寒流把我紧紧裹卷。 更寂静的回想召来儿只偏痩的海鸥,用翅膀裁剪彼此的呼喊, 惊险的翻转描画着变数--在同一个命运里滑出各异的轨迹。 蓝灰色的帆船牵动着视线,岛屿修长的棱角挂住了线端。 有多少宝藏在岩石中秘密沉睡,看不见的强盗年复一年将它们搬运? 究竟是怎样的承诺和阴影,那个虚弱的跛子不顾一切咽下海风那诡计 多端的馈赠? 退潮的钟点击中答案的软肋,_座索桥被交还给无尽的猜测和多情, 还给海平面。 泥沼在沉默, 于是缓慢的意识甩出了石片,踩着海浪同归巢的鸟群并行; 于是几乎抵达另外的陆地,疯长的森林淹没低矮的楼群, 火红的灯塔是唯一而空洞的旗帜,在植物建筑上贪婪地倾斜 又把虚幻的方向传递。 帆船俱乐部的笛声撕破了褶皱的黄昏, 隐晦的星空重复着夜行图上的北斗, 风浪在堤岸的拐弯处折回,路灯把树下颤动的秋千轻轻推起, 几乎难以分辨,几只野鹅在暗中伸直了脖子, 惊觉于深水鱼雷的爆破,从水底Ji浮出。 降E大调:稍缓的 “大痛中唱不出歌,艺术如青玉的斑纹戛然中 止。” --亨利•米修(Henri Michaux) 弦断了, 琴箱从七楼跌落; 盲视的指头跨过乐谱, 山海关外,大音润物无声。 三分钟的绕口令, 松开两种誓言, 微言和大义同饮浊酒一壶, 线索缠住了舌头,人云我不云。 洋槐小枝拍打着空气, 漆黑的血中孵出知更鸟; 老怀表怀上了失心疯, 蝉蜕壳,钟打鸣。 信封破了, 一枚倒转的邮戳,中心 弹出一道细小的火舌 封口如我,顷刻卷起。 32 33[英]赛莉玛•茜尔(Sei ima Hill) 周瓒、殷海洁译 两只弯卷的小虾 邀我一起游泳。 台布 她瞧着我好像个大夫 悲哀地瞧着一只肿大的耳朵 别动。 她的老公在车库里烙饼, 他因孤寂而生出一种悲叹 为所有他无缘结识的人。 他围着条围脖, 他听见乌鹳唱歌。 他说他是一块台布。(没错—— 他们都喊他泰布 因为他穿格子衬衫!) “我说了别动!” 我听到小客栈的床单轻轻拍动。 雪白的孩子们的黑鞋子轻敲着街面。 四点钟他们的小孩 回来了。 她将烤面放进炉子里加热。 “此时此刻你爱着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母亲是个画家 正在画我。 她与她双眼里波动的大海一起工作 这条小狗像是一所平房 等着她的女主人归来。 她在长大,发现她关心人的小习惯 却遭人轻视,小狗躺在 楼梯的顶部太阳粉红的光线下。 我觉得很冷。 把纸塞到她的衬衫里! 她母亲淹没其中的灰色大海 正舔着我们的双脚如同一只小猫。 我是一朵花。 我是一片肉。 她瞧着我,活像个殡仪馆工。 别让我们谈论爱 别让我们谈论什么爱着的感觉,行吗? ——别谈爱中的我,行吗? 别谈论你浮肿的脸,像一朵木兰花; 别谈论那些有袋动物, 那些我乐意爬进去,嘴唇先抵达的 微小而迟钝的育儿袋; 别谈论一百万条瀑流飞湍, ——仿佛爱乃是湖水下的玻璃圆顶 我穿过滴着水的隧道构成的迷宫进去 祈祷并指望我永远不会在里面被找到。到了夜里我梦见你的卧室密密匝匝填满了鸭子。 你散发着捣碎的谷子和炒蛋的气味。 有些鸭子喜欢抱窝,不肯起身。 而我梦到你那些妻子们的手指 伸向你的私处如同鸟喙。 可是你横躺在床上不像个男人应该的那样。 于是我被一种吱吱作响的玻璃声惊醒 仿佛整个事件将要坍塌 水涌了进来,随着鱼儿们的一冲 用它们微微摆动的嘴巴啧啧啧啧地啜食。 严重违反了每个人的忠告 严重违反了每个人的忠告, 我巳决定不再受劝阻 走进院子来 告诉你真相,尽我所能。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我会说。 是啊,我事前巳有准备,你瞧— 你会为我自豪的。 独自在这家可笑的咖啡馆里, 头发发粘, 拿着你最后封信 像个后悔的少年 徘徊在悬崖上 抓着本《圣经》 感谢上帝她还记得带着它, 36 我已有准备。 你还记得那条船吗? 它从天上落下 刚好掉在奶奶的花园里, 正像两个小女孩, 再也不会去仙境游览, 而是迷失在这片核桃林外? 奶奶在睡梦里辗转 看到位金发的飞行员 长得就像耶稣 他凝视奶奶的双眼 就从卧室的窗户那么高的地方? 他的双手在他的驾驶舱内 前后移动, 好像那是头公牛战利品 而不是架失灵的机器 永远地摧毁了生命; 他朝下望着那船, 好像她是个舞者,状态完美, 而不是条船儿, 正在我们的花坛边被压倒的玫瑰丛中吱吱作响? 整个岁月里他都在为此准备, 而我也如此。 严重违反了每个人的忠告, 我决定把一切告诉你 --可怜虫。 37 失眠之夜 因为你尖啸如同冲开闸门的水, 因为你尖啸就像有人因狂暴的牙痛 夜半醒来, 像一车货物,只包装了一半 被卸在某个偏远的车站 伴着许多大喊大叫和手势; 像蒙古帝国本身, 有着雷鸣般的肥大的骑兵; 因为我度过的渴望你的上一夜 就好像光着身子呆在一辆 车窗紧闭,满是松狮犬的 戴姆勒汽车里, 我决定使自己平静下来, 并想像我的脑袋是个叮当响的满布苔蘇的洞窟 那儿啥也不会发生。 38宇向 给今夜写诗的人 今夜,我无心伤害你 你的某个句式 某段精神 某个壳 为我试穿 在你身上, 它们消失 某个任意修剪的领口 某条边,某根线 (你的刃,我的力) 它逼出来的颜色 涂花了格子 一页稿纸 —个纽扣 它撑破扣眼 口袋里的诗 再次扔进洗衣机 今夜,你的梦想、你的鞋带 在睡眠里 你的外衣、手套 你缺血的心肌 在梦游里 像童年透过玻璃糖纸的 橙红落日 给你一个被角 你咬住 一个避难所 你在。温度也在 今夜,给你洗脚水、安眠药 某颗星在闪 某颗只是亮着 其余一片黯淡。窗外 是睡着后的人间 是月光的薄 在你的棉絮里 没有水的玻璃杯里 今夜,给你牙齿和肺 在你的鼾声里 给你故事 在你的结局里 更多的人睡着 动作一致 生活也千篇一律 某段时间 锈住的钟 某片干裂的唇 在你的祝福里 给你祝福 祝福父母 他们手掌宽大 爱抚你 再伤害你 今夜,某个 40 41被雨水砸死的少女的臆想 在孤儿的执拗 在剥落的干鼻涕里,泪水 将灰土划出小沟 今夜,给你想像中的孩子 脸蛋是问号 鼻子是尖头 前方是 你的父亲 没有低下头来 看你的脸 给你半夜的鸡叫 不给你弹奏音乐 不给你花朵 给你把雷声听成咒语的耳朵 把光线看成雨水的眼睛 给你怀疑 信仰的混乱,不给你 解释。给你魔方 在单调的过程里 你在,阶梯也在 你用去三十年 爬不上去就给你 下来的快感 给你美食、健身和成人游戏 给你别人的生活 别人的名字 别人的大衣 别人的情人 别人的母爱 42 别人的荣耀 别人的哭泣 别人的死 我的时间 就是你的 给你使用过的旧家居 不给你安睡的亲人 给你键盘缝隙间狂长的杂草 给你烟灰 在今天,黑夜 是一整年雪穿过窗缝 是杯子 接在窗檐的冰渣 将指头叮当混响 今夜 给你铁皮盖屋顶 给你昨夜的雨加雪 给你无声的雨雪 在铁皮屋顶上有声的着落 给你看过多遍的小说 在你的重读里 给你这些不是为了 给你孤独 你已厌倦乌苏拉 和她延绵不绝的子孙 在灵魂和躯体之间 给你高潮 你随手揉成了纸团 给你一片大海 你翻身睡成浩荡的虚无今夜,给你药 给你地大物博的谎言 给你用于性幻想的明星和诗人 给你他们的名字 给你浅色床单上 美人的空洞 给你一把椅子上 丰腴的臀迹 谁多次站起来 又坐回去 某把椅子 满载过去 你陷进别人的命运里 某人才离去 狗跟着他 在扭动的影子里 今夜,你拨不通的号码 是我给你的 深夜,在遥远火车的长鸣里 给你漫长阅读中的尿意 纸叠的火车 打口的CD 在播放器里颤抖 如某个被电击的人 某个女人 寻找失落的小薄块 声音嘶哑 一生的时光等你挥霍 今夜 给你分裂的身体 给你背后的砖 给你拼凑、粘贴 某年的碎尸 给你泥泞 踩 某个死人的叹息 为了爱一个人 你成了最坏的人 为了壮大家园 你娶了另外的女人 给你刀疤握在手里 给你首饰映在胸口 我给你的风帆 你扬起了尘土 给你鸟粪 在帽檐上 给你的灯绳你把它 拉断在光明里,把它 留给你的醒 今夜,写一个词 翻译后就成了它的姐妹、情人 抑或淫乱的表兄 写一行诗 是未来诗句的祖宗 一行诗的意思是 你最好与我保持平行 你最好 与我保持距离 不要与我长短一致 不要与我保持平衡 44 45 今夜 门把手、水龙头、皮毛 给你与我的交叉 日历、传单、小爬虫 不是交错 细菌、纯净水 我曾给你我痴迷的诗人 消毒剂、精液 他向晚年接近 以及擦拭它们的抹布 比我们超前 今夜 今夜 某棵树经过你长高了 在好与坏之间 某阵风经过你散乱了 我为你备了好 一些灯光、月光、荧屏的光 在我的吝啬和自私里 也经过你,落在你的影子上 今夜 努力又仔细 给你安全给你好 今夜 给你醒着的梦 给你一座城市你终生不再离开 给你午夜的街头 给你祖国的名字 醉话、黑夜汽车的大灯 它从未出现 刹车声声 在地图上 不给你深夜的房门 给你不远处迪厅的暴动 以及锁孔的位置 给你解码机 给你文化东路76号 忘记的记忆 5号楼5单元201室 那些存折、邮箱 正被掀动一角的窗帘 在角落里 给你个新生儿的无辜 你无法废弃它们 在一首诗结束的日期里 今夜 给你 给你骨灰盒里的灵魂 与你同睡的心愿 也给你床上的身体 以及通往他们的道路 总有一枚月亮 给你玻璃的黑 是用来想像清晨的 镜子的背面 想像突如其来的光线 电脑屏幕的静电 照向省府大街 给你日记本、钢笔 没有行人、车辆 46 47某只鸽子 除非那风就是 它飞过你时停顿了一下 命运本身 大街空旷 给你万贯家财 大街笔直 拿走吧。今夜 寂静是用来吓人的 盗贼被看门人盯住 给你消失 无路可逃 在大街上 今夜 魔鬼的头像 看门人醒着 可以换回半饱的胃和 取晨报的人醒了 另一半的反胃 走廊h 黑的牙和黄的手指 有人匆匆扫着地 给你暴君的钱 一首诗可以写下去 不给你暴行的起因 可以写不完 给你革命和反革命的狂潮 但天快亮了 不给你革命现场 麻雀鸣叫 给你经书 灰猫正在回家的途中 你査阅上帝的尸体 天快亮了 给你妄想 某条河撑破薄薄的冰层 给你秃顶 某座山在晨炼者的剑鞘中 给你有图案的帽子 明亮地苏醒 你与你的头发躲在里面 茶鸡蛋熟了 给你一片叶子 过期的面包已换好 赶走一只鸟的鸣叫 新的包装 给你下夜班的女工 窗外,雨水曾密集地落下 伪装男人的口哨声 世界的皮肤显露毛孔 给你老鼠在水池下的窜动 天快亮了 今夜 蚯蚓挤出来 有一把螺丝交给你 天使做完这些事情 以免你的身躯 准备离去 窗帘一样随风摆布 随送牛奶的人步下楼梯 48 49夜醒了 写字的纸、钢笔 在回响 撒旦与基督 同时醒来 你也要醒了 灯熄灭 精致的外衣滑在地上 一首诗就要结束 我走过上床的路 去给你 给你我的诗 不给你 对它的打扰 我们身体的形状将贴在一起 鲁西西 慷慨 就在百合花盛开的地方我遇见萱。 不顾一切, 我在她身上将你指认。 每走近她一步,我心里 就会有想开花结果的冰糖地震—— 遥远带着温软,专门为我做了 •个装遥远的圣洁。耳朵洗濯盆。 一根天堂细针,开始缝合 我鼎炉中的变形羊皮, 残缺不全瘦了的音质。 你粗略漫步,带她去的是一个 吊灯遍地的桔黄色躲椅乐园, 像唐朝女孩——荡漾起了藤蔓秋千。 小残忍 我决不将我的眼泪写进诗歌。写到萱时,我决不写我的手怎样 伸出去,找不到她的艰难。 我只写,我的手怎样伸出去, 又缩回来—— 左脚和右脚,依然背着沉重的我, 我只想停下来,改个地方, —个人难受一下。 至少有一个月,我过得零零碎碎, 一滴水,可以改变石头的外观, 但我害怕看见水滴石穿。 我害怕,一个小残忍,会在我的 生活中,持续出现。 有 我有心胸,是一本书的心胸。 先装了一个男人,是儿子。 又装了一个女人。 如果她是我女儿多好,就可天天 在我膝下,可她比我大。 52 如果是我女友..啊 我就要这个。"你说的 是萱吗? ” “是!是。” 我査坏了字典,萱,也只是 暂时用相似的容貌将她代替。 一朵小花儿,怎样藏进森林, 我就怎样将一个字放进诗集, 这种做法不算古典,也不现代 分享 再说一下萱吧,没有厌倦。 跟墙角的小草说。 我认识萱。真的,我刚认识。 小草就像没有听到。 我的喜悦感染不了它。 和窗户说吧, 这是离我最近的耳朵了。 对了,我家阳台有百合花, 它们可•,定愿意听。 53我要和它们说细节, 说我怎样认识萱,想念萱。 温暖 还是和我自己说吧, 对着我的鼻子,眼睛,头发。 一只燕雀的家,如今也叫温暖卧室。 站在镜子前,映出的是一个儿童的脸。 平时 鱼在河水肚子里,它从此不用再想 自己身体里的筋骨,是否又会碰到鱼网风暴, 平时你吃什么? 喝什么? 因为河水会用白云的样子站出来。 萱出现,也没有消失, 穿什么衣服? 写作的桌子是什么样的? 不会像从前在门后一闪的明星画像。 再坚持一小会儿,她就会来体谅我的小板凳。 爱情是什么? 不要说了,萱, 再坚持一小会儿, 她就会看到,我正在舒展我的线性翅膀脸。 让我先从我的吃说起吧。 每天我都在进厨房, “我死过多次,就是为了在今天活过来。” 难道我没有吃过? 每天我都在进厨房, “我用拼音写日记,表演我的注意力。” 因我和我自己,做惯了一对贫贱夫妻。 难道我居然吃过? 黑颜料正吃着白纸, 你说我吃什么。 54 55千叶 胡桃壳 哦,贫穷…… 哦,贫穷,让我把你钉死在十字星座上! 星座发岀纯洁的光线状如花环,中心却一团漆黑 传出咯--咯--咯的声音 宛若朽木在演讲 蛀食我的白蚁群正是我爱人的 吻。 我命中注定乐于被吮成碎屑 一生仅此一次! 哦,谦逊的贫穷,让你那骄傲的情欲 隐藏在粗陋的器具中 藉着整夜的雨水 使平淡的变得雅致 如此你可以为自己开脱: 是贫穷造就我这样不同凡响的人物! 多么巨大的谎言唯有贫穷勉强承受 多么经久的空虚 一经贫穷指点便开始能言善辩! 老年的智慧的形状 意志的曲线构成的世界 一一这凹凸不平的球体 仿佛瞎眼的星辰投射出某种遥远的事物 它压抑着某种危险的隆起 以一种和解的图形谋求我们的青睐 让我们赞美,让我们服从 我们开始倾向它的梦魇 使用它的语法,习惯它突然的放纵 星际的毛细血管的顶端 这倒悬的球状黑影有着•付老年人的睡姿 一一当他们的眼脸垂下 仿佛从远处飞来了脸的碎片将时光的创口拼拢 几千年时间挤压岩石 几千年时间挤压岩石 只有风信子开放 只有青苔缝制沮丧的长袍 几千年来光线挑中了一个星球 56 57孩子们玩着冰凉的石片 小小孩童,致命的浅白色药粉 猫一般嘶叫 我发现了食物之源,一只老猫宣布: 宫殿中的宫殿要数那养着水草的 玻璃缸 说说看,思念是怎么回事 就像落叶舔着湿漉漉的黑色大气 树越高,摔下来就愈疼,愈痛快 也许还被美丽的飞虫短暂追扑 老得落尽了毛,猫说,它仍旧天天洗澡 吊在树枝上爪子抓得牢牢 几千年时间挤压岩石 有时候不妨闭上眼睛 啃着纤纤细草,如此而己。 完全不能与另一番景象相比一一 老妇人手握剪刀。 银色的檐下雨帘。 衣料内在的秘密芬芳。 新时代的旋转舞池和缤纷的面具, 和始终微笑的国家银行, 同样需要长长的翎毛以及前后的机括。 出于同样的愿望,人们会去水族馆疗疾, 他们以鱼鳍和尾翼, 搅动着巨鲸秘制的深蓝色药液…… 外出 伫立,执著于半透明的身影, 在日渐膨胀的基础上盛开。 我耽于冥思,却厌恶苦想, 宛若水晶阶梯顶端一抹轻盈的粉色。 看到什么以致于觉得可笑? 一只黄毛小狗绕着嘶叫的喷泉转圈,翟永明 浇 一一与克非、周瓚、孙怡在酒吧共饮 一.她们喝我浇 古人云:浇 便是浇心中的不快 心的不快便是块垒 中医称为郁积 她们喝我浇 她们舒服我痛快 喝酒到五点四个女人 十杯酒两个酒家 浇胸中块垒思远遁之人 听四面摇滚闻八方噪音 我取•江饮 江,是江洋,是江湖 是五大洋铺开在地球上的水 形成的那些个江 是划出江山、隔断视线的大水 是勾勒版图、割开人心的汪洋 望洋叹:三杯酒中我搁浅 喝酒到五点 双脚就套上了风火轮 身体就凭空而起去蹈江湖之恶 风波来了风波在杯中 醉酒的人一掌撼它下去到阑珊 她们在笑在舞蹈 红粉佳人和青草蠕 什么都不知道 托起她们在酒中摇 窗外是人世天边是江湖 或颓丧、或逍遥、都需要 拿出心来浇 我的身体不够装了 这些酒因此溢了出来 浇在地上浇出图案 浇出文字浇出大片大片天 她们都看不懂 惟我独知、独笑、独骄傲 想你在远方 独行、独坐、还独卧 一个独字开出了两朵花 喝酒到五点四个女人 听一首歌无字无词 7个音符配成大好旋律 闭上眼就魂飞魄散 闭上眼风火轮就到了地球的对面 60 61一杯酒,要浇九九八^一难 浇完了冬天再浇夏天 我睡很少喝很多 古人云:浇 便是浇心的阴阳两面 _■杯解闷两杯解人 三杯四杯解我的风情 十杯就要解你的命了 我睡很少喝很多 六朝六代喝废了多少神经? 喝高了多少首诗? 喝残了多少思念多少人心? 我掐指但算不清 原来手也变成了一千根 我睡很少喝很多 飞机在天上飞酒在喉中飞 科技的魂和农业的魂 都一起飞古代现代全飞了 古月今月全亮了 我睡很少喝很多 喝酒到五点夜变成了昼 酒变矮蜡烛变高成柱 我们也变成妖、变成精 十八杯后眼儿媚 现在 全部的酒瓶从天上伸来了 全部的块垒变成酒浇出雪白来 我们跳起来穿戴好云裳 挂好了耳坠走出门 一步就到了梦中 难为之事在眼前也在天边 一杯酒要浇九九八^一难 浇完了今天再浇明天 2005/4/15 62 谐谑曲:来自中世纪的情报 (写给姜杰) 断头骑士的塑像下 青翠欲滴的草坪修剪得齐整 满目绿色中坐着那位老年女人 那座城堡全部由石头砌成 圆塔有四个城堡是正方形 中世纪的森林列成纵队 欢迎来自世界各地的客人 她出门时前呼后拥扈从们 穿着黑色西装脸色苍白 63她好象直接从镜框中走出 快来吧姜杰 城堡之外以前是农奴的耕地 现在是艺术家工作室 从前我们说城堡太大 中世纪太远现在 地球小得像一个屏幕 时间快得象光子 黑鸟奏响密电码 在向谁传递城堡的秘密? 这个好心的老年女人这份遗产 这个中世纪的标本 我们必然要把自已分裂成中西 才能合璧为一个享用者 快来吧姜杰 三个艺术家正在紧张地工作 她们是女性 一个用宽带编织自已 一个用衣夹把不同的母语连接 另一个戴着白色口罩 正在翻版来自富裕国家的多余激情 看吧:视觉强势在推动跨国经验 艺术蒙我们我们承认被催眠 眼睛污染成疾眼睑被迫抬起为向日葵 我从中看到一个消失的光影 老年女人正迈着优雅步履 走出大门铁栏自动关闭 二十只猫从四面八方跑来 它们不会得到什么吃的它们 跳上了艺术家的座椅 快来吧姜杰 两位音乐家他们可都是英俊男人 钢琴燕了小提琴蝙蝠 或别的什么基因突变:就像病毒反应器 把混乱传播到整个人类的耳朵 音乐已被搞得乱七八糟 尽管音乐家们都很英俊 年老的女人曾经年轻 衣衫悉嗦地飘扬在帝国大厦 她冷极了夜风轻率地带她到罗马 在喷泉下她洗涤一新 现在她的电话号码直通到十四世纪 快来吧姜杰 作家们已踩着稿纸绝尘而去 他们是些中世纪的沉积物 像人工改性的菌株 被迫植根于现代他们 只在空气和城堡中溶解 偶尔释放成傍晚的薄雾一片 中世纪的森林干燥美丽 自然稀化了物种进化了艺术 西斯庭的天花板也在感谢黑死病 64 65黑色森林已被照绿没有女巫 没有秘药但是有各种长生植物 年龄无法估计 它们的灵魂如果它们有 必然通天达地与中世纪合一 我的年龄也在这里缓缓释放 与遥远的地气合一 面孔的平静也得气于此 2005-8-31 写于 Civitella Ranieri Center , 写给2006年将要来此的姜杰 战争 一配音战争 在一个和平年代 天降黑鹰 意味着: a. 战争开始 硝烟孤独或普遍地升起 b. 神秘的飞行物像无望的爱情 在宇宙中盘旋无法着陆 c. 我们坐在电影院里 一杯可乐一杯爆米花 我们咀嚼着他人的恶梦 无论哪一种情况出现 都配有悲怆的音乐 深沉的、廉价的、个人的悲泣声 那是一种发自体内的动物的哀鸣声 但又廉价得象 硝烟中奔跑的女孩的尖叫 在战争中无人理会 这些悲怆的音乐 这些大提琴的低回、小提琴的泣诉 这些声音无法变成“结束”。 它和枪弹的快板声比起来轻太多 它和血液的慢板奔流声比起来轻太少 它和"国家”的脉搏声相比 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是每当天空飘起一朵黑云 我们就知道 它是战争的旋律在往上升 它也是死者的灵魂望下落 它随时随地会砸下来 变成个个的弹坑 它既不是a,也不是b 更不是c 它是一些人制造世界的一种方式 直播战争 终于有一天如一位诗人所说战争变为“冰琪淋战争" 它被放大到天幕上 辅之以各种装备 巨型地图、箭头、多媒体配置 直播室的V字桌上 坐满军事专家 蓝色箭头代表敌方 它有时又是恐怖分子、饥荒 暴民、独裁者的标志 红色箭头代表我方 它有时又是盟国 或者某个战时总统的道具 当敌我阵线不明 军事目标不确定时 箭头可为黄色或绿色 箭头时进时退 这就象一个人体水银柱 标高标低人血随着箭头走 不会有轻音乐跟着滑行 当我坐在屏幕前 突然想起一位女性 至今不知道两伊战争是哪两伊? 现在她也坐在屏幕前 至少今天她知道其中一伊--- 不是伊人的伊 而是伊国的伊 长形吧台上的其它酒客 是战争的第三方 他们比V字桌上的专家 更果断、更直接、更偏激 更芝华士、也更杰克丹尼 他们围拢象押注…样 赌着战争的输赢 蓝色屏幕上直播主持人 正开出死者的赔率 根据族类、身高、皮肤颜色 身体里的各类液体 从军经历和死亡的准确地点 这是一个消费时代 战争也象冰淇淋和可乐 有一种怪味刺激着人们的口味 字正腔圆的主持人语 嗑嗑巴巴未经训练的专家语 刺激利润那是一种气氛 我们称之为战争的气氛 它与肾上腺素、播音员的口齿 前线水银柱同时走高 这个晚上无疑是稀有的 象骰子样 胜负有大有小 在一个漆黑的盅里 战争日夜摇着直至摇不出多少利润 我们围着它 判断它分析它 我们看到的只是骰子 它也许会变成输赢 也许只变成收视率 但我们知道当一只手孤悬 接近盅顶时 它是所有能量的中心 王小妮 月光和台风 2004/11/14 月光之一 月亮意外地把它的光放下来。 温和的海岛亮出金属的外壳 土地显露了藏宝处。 试试落在肩上的这副铠甲 只有寒光,没有声响。 在银子的碎末里越走越飘 这一夜我总该做点儿什么。 凶相借机躲得更深了 伸手就接到光 软软的怎么看都不像匕首。 月光之二 那个好久都不露面的皎冃的星体 忽然洞穿了夜晚的一角。 天光下正交谈的路人 嘴里含满闪烁的珠子。 70 71浮淡的光泽扑动着 嘤嘤的,好像演到了佩着玉的唐朝。 我要一直留在家里 留在人间深邃的角落。 时光太厚,冬衣又太重了 飞一样,倒换着放帘子的手 遮挡那只当空的鹰眼。 从西向东,成群的黑牛在头顶上翻滚 风的蹄了一遍一遍捣窗 地上的一切都要升天了。 人装在夜里 夜晚装在正爆裂的鼓里。 狂妄不逊的气流 从另外的世界推出了滚滚战车。 没见到丝毫抵抗 了不起的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 月光之三 海正在上岸,盐啊,摊满了大地 风过去,一层微微的白 月光使人站不稳。 财富研出了均匀的粉末 天冷冷的,越退越远,又咸又涩。 那枚唯一升到高处的钱币就要坠落了 逃亡者遍地舞着白旗。 银子已经贬值,就像盐己经贬值。 我站在金钱时代的背面 看着这出戏怎么收场。 台风之一 台风之二 植物割断了长发 遍地跳着还没死过去的神经 疯了撞破了疯人院 终于轮到疯子们庆贺胜利了。 我在鱼肚子里坐稳 满心的颠簸,满心的快活。 天堂拔出电的鞭子 风雨压扁了城市 刮尽它最后那层浮光闪烁的金鳞。 胜者转眼败下去 窗前膨胀的荷塘一下子矮了。 台风之夜,天空满了,人间被扫荡。 2006, 5深圳 72 73[英]卡罗尔一安•达菲 周瓒、殷海洁译 通奸 阴雨天戴太阳镜。 把那未受伤的部分 看成了一块瘀伤。 自责。一种病态的绿色。 新手套。钱卷在手掌里, 握手发出细碎声。手 可以做许多事。打电话。 开红酒。洗自己。现在 你们赤裸着成天呆在衣服里, 因谎言而瘦下去。唯有一回 独自把你带到膝前, 一次又一次地,模拟着;更熟练也更悲哀地, 创造着。吮吸一个有洞的谎言 自一个致命的销魂夜赶回家 贴着墙干,更快些。语言被削皮后 剩下一场失落的哭声。你是个王八蛋。 干吧干吧干吧。下午的 甜蜜的黑暗;一个声音在你耳中 告诉你你是怎样被需要, 哪种方式,此刻。一只泄密的时钟 在它的脸上擦掉时间,一条白床单上 你的脸,喘着气,容光焕发,对。 付现钱,虚构,打的回到 如同结婚蛋糕那样碎成屑的人生。 多疑症午餐;喝高了 当一只手搁到你的大腿上 倾斜了这家餐馆。你对爱了如指掌, 不是吗。张开你美丽的眸子 为一个床上功夫绝妙的陌生人,一次 又一次;厨房内一次慢镜重演 那里切片的洋葱 灼烧出你的眼泪。接着,自私的自传体的睡眠 书写在婚床上,你身体褪色的勺子 搅动出卖,你心脏的核心熟过了头。 你是个老手,亲亲;你买的花 在不是任何人的生日里哑掉、裸露着。 所以写下这手稿——疾病与债务, 扔进一座花园的一枚指环, 没有月亮能康复,你自己的词语 在你的嘴里偿付愤怒,恐怖活动—— 为了同一件事做了两次。为了 同f件事做了两次。你做的。 什么。你没有吗。操。操。不。那是个 74 75错误的动词。这只是个抽象的名词。 偷 厌倦。通常我无聊到可以吃掉自己。 一次,我偷了把吉他想着我也许 可以学着弹。我还曾盗取过一尊莎士比亚胸像, 卖掉它,但还是这个雪人最最奇怪。 我说的你一个字都不明白是吗? 我偷过的最不寻常的事物? 一个雪人。 午夜。他看上去颇为宏伟;冬日的月亮下 一位高个儿的哑巴。我要他,一个头脑 寒冷如我自己大脑内部的 冰片一样的配偶。我就从他的脑袋开始。 宁肯死掉,也不愿放弃,不愿不拿 你想要的。他有一吨重;残缺的他, 冻得僵硬,拥抱我的胸膛,一阵刺彻我 心肺的寒冷。部分的震颤来自于我知道 孩子们早上将会哭泣。生活多艰。 有时候我会偷我不需要的事物。我驾车兜风 无目的地来往,破门而入只想看看。 我是个肮脏鬼,留下混乱一团,或许顺一台相机。 我观看自己戴手套的手扭曲在门把手上。 一个陌生人的卧室。镜子。我这般叹息——喔! 花了些功夫。在院子里重新堆起, 他看上去有点不同。我起跑冲向他 用力踢他。一次。又一次。我狠命的呼吸 如破布一般。现在看来很蠢。然后我就独自 站在雪的碎块,令人厌烦的世界之中。 温暖她的珍珠 紧贴着我的皮肤,她的珍珠。我的女主人 吩咐我戴着它们,温暖它们,直到晚上 我给她洗发。六点钟,我把它们 戴到她冰凉、洁白的颈项整天我都在想她, 在黄房间休息,沉思着丝绸 或是塔夫绸,今夜穿哪一件睡袍?她自己扇风, 而我自动地工作,我缓慢的热度输入 每一粒珍珠。她的绳索,在我的脖子上松着。 她很美。我梦到她 在我的阁楼的床上;描画她 与高个子男人跳舞,迷惑于她的法国香水下 我的淡淡而持久的香气,她乳白色的石头。 我用一根兔脚草押她的肩膀, 察看柔和的羞红渗出她的肌肤 如一声懒懒的叹息。在她的镜中 我红红的嘴唇张着仿佛想要说什么。 76 77满月。她的马车载她回家。我看见 她的--举…动在我脑海中 宽衣, 除下宝石,她细长的手伸到 珠宝盒中,赤裸地滑到床上,以她 惯有的方式..而我躺在这里醒着, 知道就在此刻珍珠正在慢慢变凉 在我的女主人睡熟的房间。整夜 我感到它们没了而我却在燃烧。 童蔚 穿孔机 满是酸楚的——到来, 不安分的耳环, 额前的刘海还残留着忧郁, 就是这么一张脸,看着 就像一只生涩的苹果 客人,十来个, 液夜 屋子里似乎只能容纳 —只拳头的默契, 不是来同居的,而是为了展开 几场 ——拳击纠缠,还有不公平的比赛 无论胜负,只想呕吐, 不歔欷流涕 于是,此时此刻,她-- 站在柜台后面 手握着穿孔机 一句话没说完,只听见 白纸上打出许多许多的孔洞 透过孔洞 78 79再观看,操场楼房 原来是惨白把漆黑包围着 或者,漆黑的瞳孔映衬着 惨白的惨白 是不断扩展的爱变为落寞 于是—— 我把眼睛的窗户轻轻关上。 改变 亲爱的海水我知道 你的波浪和扭曲的高贵 没有商量地要改变 我祝福这样的开始或结束。 我遇见一只海鸟儿 默默歇息在大海上 用她的淡蓝色翅膀勾勒 一把深蓝色的吉他 亲爱的海水,我知道这吉他温暖的喉咙 在吉日吉时渐渐冷却了,可你弹出的音调 还在我的梦中潮涨潮落 装神弄鬼……等我很快苍老 还有北回至东流的身影 还有海鸟渐渐逍遥的余音缭绕 我知道那些明白的皱纹 是很难说清楚的改变 是海浪燃烧后的太多的平和 灵魂乘坐这架电梯 什么时候你脱离我身体 挤进电梯间,向上攀升 这电梯里空无一人只有 一个伪装的雾一样的伴倡 什么时候你开始尖叫 速度太快 下一刻就飞出楼顶说不定 还没想好要到达 第几层天堂第几层地狱 还来不及痛哭 就喊叫着按住向下的键钮 缓缓降落,坠入空间 时间似乎又被拉长 不是越来越快压力下 画面在眼中压抑成残酷的消亡 或许灵魂承诺沉睡的灵柩 让自负的伴侣和你一起承受 在这里有…种奇妙的孤独燕窝 逍遥游(人物篇) 少年曾觉风有色 ---huseng《北风行》 列御寇还没长成--棵树 已经是郑国的英雄 他射箭,我读书 看白云在天上走 我们隔空下棋,下雪 他的手臂垂下来 拂去我肩上的落发 ,许由 春天的时候许由逃往深山 他两肋的桃花落下来 覆盖了我的秋千 "紧紧地抱着我, 但别弄碎了。” 他放弃了九州的箕山和颖水 我只占据了他的一瓣 ,接舆 接舆快要死了 他飞来飞去 急着在四月找个好日子 “凤丘是个好地方,” 他裸露着身体里的泥土 他约我,在坟上发一丛青草 迎接我旧年的雨水 •列子 •宋荣子 和宋荣子在山坡煮酒 汾酒八百年,露酒八百年 “都是一家人,” 喝到五百年 满山的苹果树开了 野马力量跑过 我们活命的尘土,踏空而去 .彭祖 在彭城活了一辈子 柳枝儿长到了阿祖的眉梢 我一伸手就摸到 夏朝的山,周朝的水 商朝策马而立 我们有时躺在一起 有时翻滚着,吹过荒野 •夏革夏革38年 殷汤和我坐在后花园里 听王公们论道 我的玫瑰长出刺 一刹那的灿烂夫人 跃过我们手中的碧罗春 琉璃帐,回到枝头 •肩吾 少年肩吾来自东海 他当上了太守 经常问起我 秋风,和白沙堤岸的渔情 那时他还是一条支流 但他带来的道路 改变了楚国和我的姓氏 •连叔 连叔是隔壁的小孩子 有一张桃花面 他骑着粉墨小毛驴 爬上山岗。唱罢一天的戏 花掉了天下 他们吃的五谷性情温良 都参加了戏班子 •惠子 84 这一年的梨花还在路上 海棠却已杀人 彼岸的景色 下午或傍晚都很好看 惠施时代的老友 做了鸟兽散,他们的宛转长舌 分割开河水和晦暗森林 ,王倪 早晨打开窗子 等待乘席而归的人 先生的草庐在半山腰 栓着两棵大白杨 八尺九的秋水,单调美好 在暮色中读书 转眼就到了一千岁 •啮缺 到山脚下锄草 看白云爬上了宫阙 帘子画着瘦山水 宫女都换了新装了吧 钟表们数着沙砾。关上大门 从今做一个良民 拥有五斗米的国家和历史 .被衣 85莱耳 怎么是秋天了 我身上的袍袖越来越肥大 骑鹤人在里面对弈 鸟从枝头飞起来 它们的光,落进人世的天罗地网 弹指间 股掌上的江山就老了 给上帝打电话 你把左手摘除 把-个字从想象力中摘除 仅仅因为我刚刚给上帝打过电话: (赠 huseng) "上帝今天也喝酒了,他说的酒话能算数吗” “我只给了他根烟” "我在他床下藏了一瓶酒,他今天起床,摔了一跤,结 果发现那瓶酒了” “我己经拿回来了” "噢,晚了,你拿回来的是空瓶子” "我改个名字吧” “你要变成一只虫子,只要和上帝说一声就可以了” “如果上帝那时候打瞌睡去了 ” “没关系,我跟他关系好着呢” "我给上帝送个月饼” '‘秋天了,晚上很凉,我又得出门了” "快点来吧,亲爱的台风” 2005.9. 13 写 2005.12.8 改 白海豹 睡吧,沙兰 眼前是越来越多的波浪,科迪克 它们象一场阴谋 在这个漫长的冬天汹涌 拂去你身上的尘泥和小草 洗净你的小脸 扎好你的小辫 而你终究要跨过那条充满隐喻的河流 在你鄙视的黑暗面前 你不屑的伤口,在海水里闪闪发光 睡吧,沙兰 亲爱的女儿 抱着你的小身体 我的脸贴着你的 你捂住那些喷涌的鲜血,那意外的暖热 仿佛持续已久的欢乐,科迪克 你是风暴和虎鲸的敌人 那个世界 有春天 有荷花 所以你必远渡重洋 为你所遗弃和你所赞美的 远处的海滩,水草静美 有菩萨 如果来生 你还做我的女儿 整个夏天你都将坐在那里 我不让你生在这个国家 2005/01/23-24 睡吧 注:科迪克,英国作家吉卜林童话《白海豹》的主角。 2005. 06.19 88 89吕约 破壳之后 五月剥开壳 开始脱毛长毛,直立行走 七点出门买菜 跟遇见的每一只贵妇狗握手 顺便在干面胡同 吃两块五的煎饼加小米粥 散步回家九点 看报两炷香 接下来,十点到」-一点半 爸爸在家干什么 我就不知道了 我在另一个壳里啃黄瓜 如果他没有踏上溜冰鞋穿过城门 四处物色陵墓 没有转动微波炉炼丹 化一道青光 刺破701的德国木地板 没有变成一头水牛在水塘里撒完尿 闯进我电脑壁纸的苜蓿丛 我下班回家的时候 他就不会从天而降 昨天黄昏,我推开门 他不是像平常靠着沙发 而是坐在窗台上 看《中国皇帝传》 湿漉漉的背上已生出一层 淡黄色绒毛 从沙发到窗台 他飞出了 •片沙漠那么远 我已老得追不上 在他喷出水柱之前 我们己来不及 钻回各自的壳里 外婆的老虎 鸡叫之前 你又来了 你又忘了鸡不会再叫了 空气中弥漫着干草熏马桶的气味 我闭着眼睛打了三个喷嚏 你用陌生的眼神 看着我,什么都不说 不叮咛,不责怪,也不倾诉 你骨瘦如柴,衣衫破成一条一条 像被扎在一把拖把中 乂像武侠连续剧中的酷哥儿 这让我很不满意,很不满意你走时,我们给你穿的黄色府绸大褂呢 你提前二十年为自己绣的 一只老虎在喝血盆的鞋呢 就算穿破了,穿腻了一一 不,你一辈子都不知“腻”为何物 陪嫁的马桶一直陪到死 难道外公不会给你买么 这个惯于闪烁其辞的老头子不是托梦来说 他重操旧业,游氏诊所顾客盈门么 他临死时不是哄你说 “这辈子你跟着我担惊受怕 到那边……跟我过好日子去” 难道他带别的风骚老太婆欧洲游去啦 难道他又一走二^一年音讯全无 抛下你守着公婆和两只脸色变暗的马桶 在炊烟的破烂旗帜的掩护下,飞针走线 直到谣言四起,有人说在昆明看到他 挎着王八盒子,挎着一个女人和一个漂亮小崽子 直到有天深夜你听到有人敲窗 他一身破衣烂衫,丢盔弃甲,从旧社会逃回来了 你连夜纺纱,为他缝了一套白布裤褂 如同赶在鸡叫前接生一个婴儿 烟越来越浓越来越呛人 你用陌生的眼神 看着我,什么都不说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你走前,抓着我的手说 “找个疼你的男人,给你十只手指 戴满金戒指,傻子,记得要粗的” 你真庸俗,真庸俗 亏你还是从小读过私塾的张家小姐 亏你八十岁时还隐约记得你的闺名 出自“桃花鲜美,落英缤纷” 难道你来是为了找我算帐 用桃花的巴掌 捂住我后悔的骨节 天光半明半暗 房门半开半掩 嘴巴半张半合 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 我牙齿上的洞快赶上你六十岁 脑袋里的洞快赶上你七十岁 鸡叫之前 我为何翻身向壁,捂住脑袋 莫非你用复眼和X光 看到了我脑袋里无法修补的破洞 看到了三十年后我所有的毛病 一半是抄袭你的,我的咳嗽里掺着你的咳嗽 一半是新发明的 你闻所未闻的世纪病 十三年了,你的坟越来越低 低成一顶四岁的儿童帐篷 我在阳台上通过望远镜看到你收起帐篷 坐在自己的腿骨上四处张望 子时,你朝西南方池塘投出一颗石子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难道你的老虎还没有喝干你的血 没有舔净女人一生的血污和“孽” 所以你还不能投胎 还是你已投胎做了一只老虎 在池塘边拨开青草,从容不迫地照自己的前额呢 这两种针锋相对的结局 抱成一团球形闪电 在我僵硬的额头上来回滚动 我的血急着想出去 无情地把它浇灭 春天的鸟梦 一个外省来的流浪诗人 为了抗议房地产商和自动提款机的无情无义 为了解放人类的居住方式 带着半首情诗和一只捡来的绿毛龟 爬进了大槐树上的鸟巢 所有买不起房子的人都仰头张望流着口水 正午,消防员及时撤走黄色的梯子 警察和歌手从阳台上伸出爪子鼓掌欢送 动物园园长主动要求每天派一只猴子 鹦鹉一言不发,乌鸦浑身编素 月亮用马头琴奏响了马赛曲 三只喜鹊沉痛地宣读会议决定 为了抗议异族入侵 我们集体自杀 第二天清晨,宰相在散步时发现 后花园一片狼藉 片片鸟毛如同国旗 覆盖着一具鸟兽人身的尸体 旁边还趴着一只绿毛龟 胜利的鸟儿攻占了所有漂亮的阳台 这是嘉靖元年以来 鸟类最阴险最辉煌的一次反扑 自从宰相大人竖起羽毛尖声宣布 用导弹摧毁所有鸟巢 所有鸟首人身的东西 再也不敢做什么鸟梦 沙尘暴中的鸟蛋 给他送午餐 只有不会飞的乞丐和没长出绿毛的乌龟 受到伤害 在隔壁王府花园的一棵松树上 鸟儿们连夜召开紧急会议 94 只要熊猫与无尾熊之间 有道篱笆 只要左撇子与右撇子之间 有道篱笆 只要星球与星球之间 有道北极光与蜘蛛网织成的篱笆 95一个甲子后 只要这些若有若无的篱笆 爬上一朵颤巍巍的小黄花 只要小黄花的根没有被鳄鱼咬断 只要鳄鱼没有趁雨夜潜回池塘 池塘没有漂满野鸭毛和尿布 只要尿布 没有制成史努比口罩 捂住街上每个人尖利的鸟嘴 只要以上一切 都只出现在鳄鱼不安的春梦里 只要我们不听信鳄鱼的谗言 沙尘暴就不会踏破篱笆 拦住去路 用前蹄一下下敲打我们装满干草的头颅 用羊角刺破我们揣在心窝达半辈子的鸟蛋 都晓琴 且你的花儿 且爱怕怕的孩子 且哭一声儿 且你的小肩膀 雨水的伞骨儿 且你石头哎且你岩头哎 且汪汪的酒水儿 早晨的时候你收一收骨头 看到人时又失语 且雾雾的一下团儿 旦你十七八里路的走 你的小指甲蒙了鼓皮哎 蒙住你止住长 且你哭的泪水细长 且你的丑脚跟儿哎 树叶儿矮了哇小妹儿老了哇 你的皮皮皱了哇你的脸蛋儿红了哇且你的小哥儿上了山坡 且你的桃花儿哎 等待热烈晴天 且你怕怕的梦儿喂 且你的指头头冰凉了喂 2006/1/18 厦门 三个月斫琴 三个月下雨 鼓浪屿的花和尚 研磨概念的手指 我从石块跳上火车 我和石块们,我扔掉石块 轰隆轰隆,有人接应 快给我一个大房子 快给我一个异端的岛屿 就像花和尚手中 那么多尾巴紧紧缠绕的花脖子 2006/2/14 碧桃花开了一地啦 亮闪闪的小风筝 我眯着眼睛转啊转啊 我抢着拿过了手中的线 热烈的晴天从地下放出来啦 我俯在那个地洞上观看 1度的膝盖20度的晴天 我躺在柔软的床上 手里拈着院子里的腊梅和红梅花 我在青草地上哭啊哭啊 我在打电话 2006/2/17 抽风去 抽掉一管头风 抽掉一管失心风 抽掉了大和尚的勾栏 延时16个小时的《心经》波罗蜜多 五蕴皆空 诸法空相 心无挂碍 恐怖远离 究竟涅磐 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 抽掉你的神经痛 抽掉你的好色筋 抽掉大和尚的七弦琴 水无痕、水无痕 2006/2/18 陌生的嗓音。被太阳烤干啦 被如意结、凤凰、麒麟和歇山檐拷问 扭动的风景照中心 倏忽而至的雨点 转瞬被扔入紫砂回收站 过于满的另册 承重、承重 游戏的殿堂 悄悄隐没荷叶下7度灰的鱼群 2006/6/29 苏州一日 从隐没的水边牌坊 进入黑白电视机、午夜轰鸣的热水 进入齐哩哗啦的电话线 折断一根银亮的簪子每15分钟 调头进入另一个梦境 假币、数了又数 梦中沿高速栏杆一路滑行 —路惊呼并且厌恶自己周瓒 ——原来我们是为这片风景准备的 2005/11/22, 2005/12/6 情人滩 置身在一片风景中,又何必 在意是谁给了脚下的路一个名字 这里足够宁静,足够偏僻 我们猜想同行的人已经落单或随大流去了 隔着一块海子,修葺整饬的大路上 有巴士驶过,有站台孤立,走马的游人 观看叫做九寨沟的花,他们看到了几寨? 更可能的情形是,九寨都装在了数码里 有一阵子,我们也误入其中 以为随大流反而考验了我们的独特性 你还特地记录了两张蓝色的水 它们轮流充当我的桌面,每天的镜子 过后我们听说,同行的人有一位 认真地把其中一条路称作地狱 这倒令我们开了眼界:地狱和天堂 原来只隔着一片水面,难道它就叫忘川? 但没有摆渡者,我们穿过一座木绳结构的浮桥 当我们歇脚在幽隐的、潮湿的木凳 当我们闯进满目紫色的野花地,我们停下来 102 乘快艇东冲至三门岛往还记 麻利地套上橘黄色救生衣 给那几道纤细的衣带打好活结 我以为,那一刻近似于童年的游戏 深蓝的小快艇仅能容下五六人 当我们中最高大的一位在前排落座 我们都笑说,是他,令我们的小舟稳健 路程不长,从东冲至三门岛 自海滩望过去,海面也称不上辽阔 而那承载着我们的小艇却衬托了 人海的深远。不止如此,第二天清早 当细雨在疾风中投奔大海 我和朋友乘舟返回东冲 船夫用全速摆脱昏沉的睡梦 快艇在坚硬的海面上蹦跳着 仿佛一个顽童练习着立定跳远 片片水花溅起来,和雨水一道 模糊了我们的视野,有一些瞬间 我确实感到了铅灰色的水下 几尺深处是大海铁的本质 2005-8-28; 2005-11-2 103致一位诗人,我的同行 (给孙怡) 给你的诗必须是这样一种体式 两行平行,仿佛我们并肩走在街上 这也意味着,停顿,是在谈话中 转折,就像话题转弯,拐往另一条街 慢,是我们心仪的速度,但也不能 变成一种自我暗示,甚至借口,所以沉默 是的,很久以来我们都互相沉默 就算我们一起走过相同的路,进过同一家馆子 今天,我们有一个明确的目的 你领我去一个地方,如果我选择了跟随 那将意味着:我不再沉默,我需要一个出口 就算我们进入的,是那先行者们都曾领受过的炼狱 2005-8-30; 2005-11-2 电话里,谈各自的生活 不在同一个城市 生活就成了双份 身份就有了双重 而当我们视频,我们就双面 享生一部分你我 那相象的,是内心,是世界的 另一面,地球的另一边 隔着堵墙,名叫太平洋 隔着几TT个日了,粒粒如花牛米 仿佛两个相交的圆,共同之处 打电话,守候一张网 相交就似香蕉,而我也乐于 把这部分涂上金黄 告诉你,那改变我的,是怎样的力 果实酝酿中,蜻蜓蜕莫须有的壳 饮食因你而变,起居也 不再混乱,酒仍是我喜欢 但节制作了调剂,另有你的叮嘱 是一颗颗冰块,比起来,海水真是大而无当 2006-2-25; 2006-3-6梦死 (为王培作) 1 河流,最古老的镜子 死亡也是。 在死亡中照出一个友人 托梦者来到我梦境 梦中,一个女人步履坚定 河水照着她,黑色身形 2 傍晚的出租车,第七封印 司机和我参禅 死神有众多替身 有时是童年的影子,有时是歌星 熟悉的旋律中,高保真音箱 复活张国荣与梅艳芳 3 这一晚,失眠也算良药 针对抑郁症,医治她的记忆 她的生活是甲虫,有坚硬却脆弱的 背,她把自己扔下去 人们问:西比尔,你要什么 她回答:我要死。 死是我的早餐,独自料理 简单,美味,盛在大地的盘子里,有形式感 有红色的汁液,与早晨的太阳媲美 死是我的美食,最后的晚餐 昨晚,我没有下厨房 这是我的,人类的最漫长的一夜 2006-3-13, 3-19木槿 新长征路上的摇滚 13岁那天我阴着手 在机耕路上 游荡。 大风,大太阳 水田漫天荒芜。 右脚前方五六步远, 一只鸟 蹦了出去, 像粒菜籽划破我的眼眶。 “到夏天你也许就是大人啦。” 这个大年初一的清晨,妈说 阿姐出场还要早。 在被窝里我没动,手心有点湿 有点慌。 半分钟后,滚滚红尘卷着 一骑摩托上的男女 刮跑脚边 我薄冰似的影子。 她一手搂抱他腰, 一手拎了录音机轰响 他们疾飞。 他们看上去危险 又诱人。 仿佛云端 砸下一声吼--- “ -二三四五六、呀 七” 2005. 12. 18 海湾 多年前走上沙滩, 我陷入无边的 金色丝绒。 海湾,如唇边 -'把响亮的铜勺子。 当渴意到达顶点, 水沸腾。 鲸在深海如幽人长啸。 不撼摇人间。 多年之后,我看见 海面上一些擦亮的色块。 另一些暗。 潮落,海湾露出更多 僵硬的額骨。 午后,有所察觉的一刻 108 109犹如瓶颈, 整个人开始少下去。 我不能在原地,又下陷 哪怕一点点。 那么顺着瓶颈 越往外走,可能越轻。 直到如盐氛 轻逸地 析出。 06. & 6 为祖母一周年祭 天刚亮,她们打着蒲扇来了。 随身的香篮上名目庄严: “沈门某氏”。 跨落门槛,又腾出手扯扯 簇新的斜襟布衫。 诵经的老太太 假发髻上抹着新鲜的黄蜡, 玄色仿绸裤下 小脚嗫嚅。 在她过世的后厢房里 她们围坐着叠元宝, 念叨她几句 专心了,一时没人开口。 天井上头,一道拐进来的光 填充了她们中间的空白, 像一块湿手帕被摊晾着焙干。 上香。 呷口盐开水, 荡涤乾坤。 木鱼和钟,笃定地问答。 几个金蝇似旋舞于诸佛头顶。 她们垂目慈悲, 又似睥睨。 又蓦然圆满, 双手合什, 手背上的祖母斑沾满 人世的金屑银粉。 她的香篮天黑时烧给了她。 锡箔飞漾, 下落时蜷缩着,像皮肤沾到火 嗤嗤生疼。 脸很烫。我感到有股力 在把身子朝焰心拉。 明白这个要许多年: 她已一点点的 被看不见的什么 吞咽。 屋檐下的阶石 还未凉透。去年这时候,我走进走出 她坐在这儿剥豆荚。 村子,像一口充满的水缸 一阵破裂前的静。 自午睡的深渊里 潜上来的鱼, 吐露一个忧郁的水泡。 此刻,祖父题写的"沈门吕氏”四个墨字 撑不住崩散了。 她所有挣脱了此生的 横竖弯勾, 正追随这口通红、满盈的灯笼 迤遍上升。 2001. 7. 30; 2006. 5. 31 温丽姿 雨 靠一次次回首, 河流汹涌,花朵开放。 天空谦卑,弯下腰, 把一条条路递到我们的脚心。 还有什么在你的触及之外? 夏天掠过,在你内部停留、成熟。 在梦里,随平原,随群山流淌。 你的拥抱热烈, 但不使大地羞于背叛。 孤独的、受尽苦难的姐妹 把歌声留给我吧, 因为它是起源,在时辰之上。 112 北方 想你是我的日常: 雨落在鼻尖, 丁香微露, 猛然间,手两侧充满昔日之光。 这些音乐,是我们的 夏天,它的阴影 113 在睫毛间移动。灰尘炙热, 被风送往高处一日复一口。 唱吧—— 你的重量跟随我。 我们抱着秘密:春天轰然倒下, 仿佛被劈开。路纠缠我。 傍晚有风,走着时你那么亲近, 仿佛在身旁耳语,仿佛空气不断地 轻下去一一思念使它微微荡起。 七四八年,桐川别业 蝉鸣 熄灭又燃起的风。 这黑色的渴 像泉突然涌岀。 金手帕。 果实一层层爆裂。 哦,是痛苦企图照耀—— 在同一个高度, 不上升,不下旋 没有前奏和余音。 这横空而来的权力与炙热的 并肩飞翔: 天空、爱、词语。 丧失是突然的。 唱吧—— 鸟声荡起,自深夜 自你的记忆。 世界随它到黎明, 恢宏的宁静的中心。 这样, 你的路先于你。 尽管牡丹从大地逃遁, 春天销隐了 但你必然地 成为清冽之光的父亲。 还有什么痛苦不能呼唤你? 这古老的宁静时辰 围绕着,生长…… 像薄而细的水杉木栅栏。 而你就是那只鸟,落在上面。测度 一出门,突降的寒冷 像最出色的拒绝,一记耳光。 我们赶紧躲进凌晨六点钟的汽车 沿护城河跑起来。 (昨天,河面浮起一具女人的尸体) 现在,沐着霞光,水面美得惊讶。 金柳枝低垂,法国梧桐的白身子挺立在路旁: 一切陡然间变得清澈而安静, 日子重新升起。公路更宽更直, 驯服地承受新楼盘高大而密集的阴影。 迎春花藤在高架桥两旁闪着 露水的反光,广告牌上女人的笑容也变得 纯洁。郊区, 空气几乎凝结,水晶般透亮。 树、花圃、石头:影子刻在草地上, 清晰的界定自身的边缘。 池塘浑圆碧绿,狗尾草籽垂直 掉下,涟漪缓慢荡开。 山扑来,又退去,一层层直到最远的天边。 我屏住呼吸:世界突然呈现出 如此的圣洁和绝望—— 这梦幻,这冷峻的疯狂。 强大地逼近。 我真怕了, 怕车开着,开着,突然停下。 116 “不用出门,也能感到” 不用出门,也能感到 寒冷在层层推进。 苦楝树残存的叶子抖动, 一种不知名的果子,像黄花, 固执的点缀着光秃秃的树杈。 对面的两个小烟囱在红色屋顶拉着 影子,缓慢的移动-- 呵,我的下午,我的-缕缕光线的波澜, 胜过一位朋友和几首诗的邀请。 几乎都这样,半个秋天和一个冬天就 这样坐着。芭蕉在风中一点点枯下, 城市的轰响穿过街巷,朝黄昏,夜, 不知疲倦的进发。使偶尔的安宁像桂花香气 扩散。而这安宁的时刻, 又使一切——幸福和悲伤, 像我一样坐下,以最悠长的方式度过。 九华山后山之花台 是尽头、断崖。 是云雾变幻的深渊。 好几次,靠近它的边缘 都感到过于疯狂。 难道不是花?升腾,绽放, 用最柔最润的手指挽留你。 117为了那迅速的消散—— 哦,虚无之境,是诱惑也是拒绝! 曹疏影 与数友人坐湖边 湖水涌动,无风的天空下 无数漩涡追逐着夜。 脚步轻轻踏在睡着的鱼背。 城市的光增强,使岛中的树林更密、更幽暗了。 更暗的是那些石头, 在摇晃着前进的路上。 爬满了苔蘇,雄心勃勃一 它是水的祖国,梦一样坚实! 我们都听到了夜的许诺:航行! 我们都曾握紧双手祈祷:自由! 但总有事物,不屈从也不抵制, 像某词语站在 某悬崖,等待黎明一点点把它擦亮。 梦马骅 让我如何写一首诗给你 它穿越大半个中国 在梦中弹玻璃珠 在乌青雪地上大笑,摔跤 他们也正计划各自回家的便路 火焰在面影间挨挨擦擦 隐匿,又突然盛大 你只坐身乌云中自在,喝那些 喝不完的闪电,霞光 告诉我,你一定想到过:空明 --在人群如此点燃之后 你一定触摸过那些罪孽者身上的花纹 它们不旖旎,不奇幻 它们苦心而无用,四散 大半个中国。而你在雪地 和乌云间冲刷自己,坐望 这里的一切,坐望 律法把大乱扰得更乱,在我们的梦中 你如何回望那些你挚爱过的 比如,-些伏向地面的花朵 2006. 1. 10 凌晨 118 119闪电 我们都曾期盼过闪电 夜晚就撞见, —•小时,两小时……我们一再试探它的底线 但被它轻易拒绝 火车一味南下,我们的面孔 一层又一层,急速隐褪 我渴望这样退出自己 闪电制造反方向 三秒一次,我看见田野守护自己的全部细节 仿佛必须如此 我突然厌倦起曾经做过的一切 我看见庄稼通彻,稍稍给人安慰 但无需安慰,光电闪过大江,鱼龙诡笑,果然 是车过湖北:江山骤然紧密! 整个白天,我都在阅读《农村妇女报告》 庄稼深处,她们就快熄灭的痛苦 仅仅是阅读,仅仅是,无法取代 ——他们也在草药罐中煎熬自己 闪电缩在一个最小的核里 我如此想念那个千年前的遁水人 仿佛他在我的噩梦中急促醒来,赶来救人 仿佛他从不曾睡去 明光闪烁的面孔,一层又一层褪出自己 暴雨隔窗在下,电光将它逼入我们的耳朵 120 我们醒着看;这一夜,由里到外淋湿 我们擅入黑暗 2005. 8. 2夜,车过湖北 惋惜小夜曲 午夜西风吹送条条金帚 轻扫,我最细弱的枝条 今夜它无非更为细弱 (但请承受预言的失败 .正如你所谓今夜,我这里也已过半) 只是乱吹体内陈旧豌豆 哪颗,属于哪年的哪句话 (但请想象金熊,正如你曾说过 它必敲窗降临,捧来金铃与白露) 只是搅动胸中冻凝姜汁 那满腔辣,又从何而起? (但请洗手,数钱,但请做 一切与我无关的事) 也不说"只是”吧,或者只说一次, 当我听见夜风,我总是同人群在•起 (但请谛听星空中的轻雷声……) 200& 6. 29 121 反复 你突然出现在电视机里, 皱纹如拧干的树枝 爬上嘴唇的那些 如一具被啃光的、最细密的鱼骨 说出那些需加翻译的回忆 ——相信你说过多次 直到关于羞辱的观念 得到改良,愤恨得到操练 客厅的另一边,她们刚刚开始 谈论“香港式恋爱” 她们说:爱就是爱,不当无望便撒手,不当 功利,不当快速,不当不打搅 男人们一直落座其间 一个腼腆,一个似乎不善言谈 ——他的眼神说:“我年轻 而精明,我知道此时不宜声张” 另几个年老,适时调笑,放开花蝴蝶 给她们捎来更温柔的水份 其中一个的妻子,安静地 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她们说到她了!他们便笑, 他们对他说:“回家后你就知道” 她坚持不抬头,捞起杂志两侧 遮住自己此刻蓬勃的发辫 她们便笑着看她,便望出阳台去: 海水格外明亮,灯火正攀升一 既而消失,既而是其它人 既而是荧光淹没如大海 割出最细小的浪花 你的北方口音固执地拉着下滑的尾音, 嚎叫和哭泣都熄灭,它们反复诉说 也反复磨灭,反复 在痛苦和鼓励之间 我站在同一国度的另一边看你 再次惊异于痛苦的无可取代 反复的不可能,我只是想象那么多手 探入,那些手,攥紧七十年前的刺刀 只是想象那些大风大雨之夜 却一再看见它们最干枯的样子 看见这里:大地暂时抵达边缘 它蜿蜒向下压入海底,世界却弹起 在过于稠密的灯火上 2005. 9.18,记17日夜看关于慰安妇的电视专题片 你这样闪现在客厅的一角 122 123安歌 在自我旋转的一月, 我的冬天,正经历我。 想念 随便抓住一个街头路人一一如果他有衣袖 我就说:我想念你 而另一个过路人,是我的心 此刻车轮溅起的水花向他身上飞 他向天空举着蓝色的伞 一次飞行事故 此刻的列车驶过长沙长沙,当然还有我的 初恋一一如果方便,那就带上非洲 再准确些就是 非洲的原始雨林在新华北路上 就要呼吸了。谁正穿过雨中 樱桃树阳光的叶脉一一我总不好意思说血脉 嗯,这样要好一一可我想 我想穿过你的身体 笔直地坠向那抽身而去的 蔚蓝、蔚蓝的大海 苦艾花 雪落如霰,成都平原。 田野收获着它漫山遍野的枯落。 在茎叶的拥护中,开放腊质花瓣的黄, 124 屏风上的日本女子 和服上,仙鹤 出现又消逝 她步履细细,没有惊动岀 她自己 随便 随便找一个地方开头 快放是男人倒进他 向南的镜头,快放 那么,不谈婚姻,快放 她试着站在他身上 靠,再用力点,体内滚动的石头在说: 我喜欢那身坯,粗大的骨节 在酸痛的波浪里,确实存在 确实跃窗入海,黝黑的童年在闪光的河流上 确实就有人四面八方在喊: 这是我的,全部 是,都是我的 随便找一个地方看雨 125在台风中飞翔的树冠就落了 一地,而雨向下的决心已濾漫 民巷:我会给你电话的 关门的声音关上雨帘 倒垃圾、拿信、査电表人的脸 门开了又关:没有人越窗入海 没有我,从那堵墙一样坚定的书里 随便走出来 就是 换一个人上镜,就是 换一个体位,就是交谈中三泡茶是 柠檬汁一一再浓一些,或者相反就是 你在蓝色赛车上打小灵通,就是 我可以隔着被涂成红色的 防盗墙,隔着爬满它们的绿瞥 看见车水马龙的街头你 在青绿色赛车上 从红色运动装中 冲出镜头,就是 我从你身体里走出来 离开椅子,就是 进入你 成婴 孕妇,母亲 奇特的一群腆着肚子,在街道各处 向医院汇聚,目光所到之处迟缓 口含母兽色泽混沌的宝珠。哽在怀中的 是不断催生呕吐、警惕和自我反省的新的激素 它的度量衡,需足以迎纳一个新生命,足以 用野蛮之力爱护原始、初生 那并未真正懂得的情感,随它的生长 在思维的表皮蠢蠢探头一一最终 将确切而为一碗营养的白汤? 某种息息相关的预感悄悄打开闭塞的心房 陌生的潮水涌入,淹去女儿性形色古怪的橱窗 我们的出生,正是踩着这样的浪? 颠荡母亲幼小的舟山板- 她曾经是小型航母,现在是孤独的海军 通道 此时,她是运转良好的机器,须及时拧好 修复每一颗螺钉、金属丝,是趴卧草丛 疲倦的母牛,舔理干燥的皮毛 茫然嚼味漫长的转化过程 兑换内部的化学水。记忆力的火花棒在血液和乳汁的跌宕中 成型、输出,完全的单向性一一甚至 阳光辛辣破碎的片断,也被脸上不易脱落的 锈斑、殷切的花纹,适时定制 可吮吸的柔软液体 适合铮铮骨肉奋力生长,坐立 她知道,腹中蠕动着花 缓钝的笑、雪洁净的肢体 她知道 半步 是暴力的半步,簇拥你成为常胜将军 向我进行又一次宣判,终于令你气度全无 抖落碎片带走清风吧 虽然我仍授权予你 被损害的事物纷纷站满我的周围 在我的肩膀,它们垂下搭伴的手臂 它们沉甸甸的,向我身体挤压 疼爱柔软的嘴唇更要亲吻扬起的头 我听到你用十分的力气对此加以诅咒 为此你不惜愿我去死 一直在前或是在后面的半步 终于守住这恒定的距离 所有的泪水哑然失笑,你的妙算 通过我终于被曲折地申召 古城 早市未启的城 被每日的新光吹割出井然街道 花和果实的微雕 沾染露水累挂在屋舍的梢头 一片一片的木隔扇门窗 代行过去和现在的接礼 每一扇打开望进去,看见着现在 每一扇闭合望出来,已成既往 它们开阖的参差,是未来 坐在青砖黑瓦中的古城 常常在人喧马欢的城垛口 低垂一双双面美人的眼眉 镭袍口袖边的金线 看旅队进出,得漫不经心的繁华丁丽英 -'I 女人草No. 3线描2003 夜晚慢跑 雨后,草尖刷轻轻刷着跑鞋, 像别人的脚跟在身后追赶。 空气散发着清香,这只箱子 被打翻,大开着,倾覆于路边。 叶子都涂过层面膜, 此时,每张脸可以完整地撕下。 再次触摸大地新鲜的肌肤, 迟来的欲望在黑暗中疯长。 跑上积木似的彩色石桥, 止步,伫立如灯塔。 载泥船从身下隆隆地驶过, 一船的记忆被扯皱。 寻找呼吸一样迅逝的内心, 水母似的塑料袋漂在河面上。 2005. 6. 20. 130 131假想的大海 假想的大海,举着 假想的诞生于波浪的小手 揉搓地平线。指缝间 遗漏丰满的谷物, 生命如同泡沫一样虚无。 雪撬迅速后退,犁出 一道道疯癫的海岸线。 噩梦中,白雪被撵得粉碎。 留下冰淇淋似的泥浆, 童年遗忘的伤痕再一次显露。 沙滩上,游人形同走尸, 生殖器从假想的贝壳中伸进伸出。 向往寄居蟹的婚姻, 一晚上就繁殖了一沙滩, 四处爬动,拚命奔向变细了的潮水。 早上沙堡粗陋,沙堆圆滚滚。 波浪开始扭动中年人的粗腰, 拍肚皮,晒黑咸肉味的裸身。 很快,夕阳一轮轮地瘦下去,老年人 刷新着记忆和幸福的标准。 假想的大海,蓝得有些失真, 难以靠近,也不敢真正地去触碰。 假想的大海,最终因多次想像而变色, 变老,变得无能。最后只能从吸管里啜饮, 132 然后吐出舌苔下假牙似的珍珠。 2005. 7. 6. 日记 今天,阴有时有雨, 乌云萎缩,花香寒冷。 心情摸上去湿湿的,似乎还有点黏手。 夜伸展开来,皱起闪亮的小波纹。 雨点打在遮阳篷上的声音, 如同炉子上的锅子在慢慢地炖。 两个人的日子也得慢慢地炖, 枯坐时,阴影会逐渐变浓变稠。 静寂中,发低烧的鼠标疯攧地 剪着,神经键盘噬咬着饥饿。 文章已写烂,仍然无法充饥, 目光沿着汉字的边线来回缝纫。 好,又浪费了一大块流动的时间面料, 那是由不同质地的欲念拼接而成。 2006. 2. 17. 133 旋覆 聚会 你铺好新面孔岀门, 天空床罩抖落细雨和微风。 坏天气比人生的泡沫丰富, 一段段地拧干,悔恨。 朋友如假发, 定势地聚成小波纹。 他们烫得伏贴,严格, 彼此恭维,往上砌着云。 酒雾中交换升仙的经验, 谨慎地驾驶着年龄的中段。 也感叹颜色染得不够黄, 越老越黑,比不得年轻人—— 是呵,朋友如假发, 如今真是剪一寸,短一寸! 去年就剪坏、扔掉过一个。 不要悲伤,权当练手艺吧! 2006. 2. 6. 飞机场1 请给我一颗炸弹 我说 对头顶上呼啸着的飞机 那个货郎在机场 和石油基地的路上说 蜂蜜!蜂蜜! 去年,那个深情的男人 登机前用装蜂蜜的瓶子 灌满了汽油 并在空中点了它 就是头顶上的这架 甜美地掠过来 甜美地像蜂蜜咽下去 轰一下到达头顶 己经没有足够切身的事物 没有能去造访的事物 当他登机,当我迎在前下方 飞机俯冲 哭的女人走下河坡 哭的女人走下河坡 136 她看起来没那么直 她向后拉自己的身体 否则河坡会让她扑倒 要是有什么在戕害她 她一定中了 飞机场2 我不能闻听撕裂的哭声 不能看到空阔的广场 我立刻需要 他们从我的双腿间飞出 从我下面 产生一架又一架的飞机 产生巨大的伞 渐渐迷眩 渐渐打开 那自打开之时 就必须有待进入的 巨大的空间 立刻需要 知晓它的童年 知晓它与他人的关系 知晓全部的爱 当它还没有根源 它需要一切的根源 当它袒露血肉 它在刹那间抽回 那在异己里感到屈辱的受命 一方面躲避 —方面召唤 在同时被两种力量拉开的 中心 它以万物为所欲 哭的女人走下河坡 她脚尖就陷了下去 从脚后跟着地到脚尖着地 踉跄一下然后略微后仰 从这时候她哭泣 微小的震动 “到了吗到了吗 永远不会到” 从这时候她开始表演 她到到紧迫于是她表演 背后与河坡成五十九度的角 从水平上看没那么直 哭的女人近似于直 她的鞋有一半在泥土里 与鞋底并不那么平行的一半 后跟陷得多一点 137139 哭的女人走下河坡 她正面向着河走 没有侧半点身子 从侧面看去 她呈现最薄的那一面 以最接近一条线 她已经掠过了好几棵白杨 坡度让她快了些 她的脸已经被河水映照 哭的女人走下河坡 一种建筑物 河坡及所有的河坡都并非 为她而设 为她而用推土机推得平行于河面 那样的河坡还未存在 但她就仿佛走在那样的河坡上 从走到奔走 她已经超过了五十九度 更多地背离背后的河坡而接近 面前的河坡 她开始垂直于河坡 而与水平成五十九度的角 另外一度 是她被哭泣压下的那一度 哭泣的女人走下河坡 138 正在更多地失去 正在变得更坏 现在已经是走下坡的四分半钟 他们或许将用推土机夷平这里 哭的女人不是指将来的某天 而是指马上 如果你看到哭的女人还有疯狂的表情 ——你看到过这样的女人吗 那么她正被河水映照 手拖动砖刮擦车皮的声音 瓦刀敲击的仇恨的声音 抹水泥的声音 同时刮擦同时敲同时仇恨的声音 深夜我的床 出窗向前向下 一百米远的工地 就砌在我的耳廓的沿上 就不断地蹭着 抓着头发砌进缝里 手指砌进去胳膊腿脚砌进去 他们的水泥落在生殖器上  “封顶”——工匠们敲打着屋顶 卡车离开 就用瓦刀敲着屋顶 一个商店一个厕所一种建筑物 就沿着我的床砌起来 就一块砖挤着肩膀 就一个拐角挤着膝盖 就挤开皮肉和成水泥 "好了”他们胡乱地叫嚷 一个坟墓 一个人一种建筑物 赵元 逛荡 一池星星 揉碎了春光 没有一个地方是公正的,没有 件事是对劲儿的 城市的表皮格外平静 街道、房舍、餐馆、商场 沙土、石砾,一切正常 新朋加故友 为什么都消失了 他变变变,最后揭下面壳 做自己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对付自己人,才是最要紧的 “嘿嘿” 象见到个美丽的冠状病毒 产生刺破它的愿望 边走边看,希望寻找到自由的红线 或一根生根,取名 “原初” 140 141 把人类想象成无限的野兽 痴迷于驰骋中缠绵的暴力电流 “野兽,无限” 连星星也要掉下来说话 这虚构的世界如同呕吐物 只带来瞬间的虚假 纯真之外构筑一道墙 还是圆滑滚走的禅机? 没有第二者介入的“我” 最后,超出意义之外的表达, 让第三者反客为主 接球,接乐意接的球 随处 (2003年春夏,12月3日整理) 无题寂语 薄冰曾经附著在墙上,树上 网上和桅杆上 莫名其妙的叛逆的薄冰 还有你们,对它的莫名其妙的 142 不解 有一天我对他们头疼 然后又全盘接受 在生活,在生活 这就是在生活 不必细想过往的四月,雨有多长 帘幕之间会出现什么 不再压抑自己 "利用"和“消费”每一个人 从这里-- 走出 走出去才是关键的 叛逆的花蕊露出的奇丽花色 是你故乡的金百合 (哪个故乡呢?) 你放弃了蜜 让骨骼硼化硬化 然后丧失了灵魂和脑力 让世人安稳欢喜 甜蜜的蜜 睡倒在自己的过道里 情欲是否是一个真理 衡量着真假与得失 143 又有什么道理? (2006年7月9日) (2006年7月24日整理) 回去 要回去了 回去 我要回去 这寂寞是为了什么呢? 我应该按照我的道理去行走 而非回避?可是,我 本来属于深处的 那里 回去是无阻碍的 这就回去 门后面的门 一道道敞开 静静地 表面孤单的夜影 回到家来 在孤独的夜晚孤独的花心, 犹豫着迈步的恐惧 陶渊明悠然见南山,我望着陶渊明 他有阿弗洛狄特的身姿,雅典娜的心灵 来自爱琴海的风 携夹着橄榄枝,插上 庐山的真面目和江南的陀螺雨 扬州画船的风帆 爱琴海上,云烟无限 田园将芜胡不归 ——陶潜(东晋) 144 145小安 小时候 在乡下 劳累天的母亲 对孩子们说 饿了吧 我们来喝一口酒 玉米地里 十几只小手 推杯换盏 豪气满天飞 好的有点过分了 比如那个女人 脚不沾地 走来的样子 随便用什么言语 也说不清楚 鬼故事 我想再听一遍 那个故事 多年前 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相遇 他们在黑夜之中 如何动情 这样的运气 亲人 有一天 我激动了 眼泪花就流下来 我坐在一棵树上吃水果 从桃杏橙子开始 整整一棵树 我的母亲 她愤怒时 砍到了一棵桃树 一下一下 她是那么愤怒 我和小妹妹 以及其他的妹妹 都是桃树精 喜欢吃甜甜的 _颗一颗 我就吃到了蜂蜜 就是那种味道 相亲相爱 古镇 在古镇 我把自己的样子 落在打铁铺的墙上 姓古的照相师 他说笑一笑 再笑一笑 我的脸都笑烂了 喝了一点文君 我就胡说八道 因为花水湾 从前的流氓美女 他们都去花水湾 看美女 谈论天下的女人 如果必须说到自己 就互相吹捧 把好话说的一个字不剩 女人都应该这样 互相帮助 天天美丽 两个女人 那一天 我们在羊西线 148 149 ■ I 张凤霞 水 你是一个字面上的谜 谁能够离得开你啊? 你不像雨滴在诗意中落下 在仰望的目光中被浪漫解构 你显然没有这样晶莹的名字 最好听时也不过是电视上 冒出的那个喙声礙气的H20 你更不像大海在天空下波光鳞鳞 在大气和豪放中推波逐浪 你总是在最狭窄的管道 练习着最高段的柔术 并在水龙头打开的瞬间 用急速的冲刺把呐喊 放逐到最底的位置 看,你是一个多么流动的句子 约定俗成的女人似水 你是相似、相当于一个完全保姆 用来煮饭、洗衣服、泡茶 甚至冲WC,或守在盆子里 等待擦洗生活的污垢 为美丽的日子护肤保湿 为家庭的未来攒够满满一房间的光亮 用母爱养育男人和孩子 你必定撑到最后…口气 吞掉脏乱差,咽下苦痛累 以身体内柔软的部分 匍匐前进 有时你也会努力挤出自身的柔情 在男人的口中背诵春宫语录 却换来“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的拿腔拿调 你保持着相似于、相当于的姿态 在男人咂嘴咂舌的挑剔中 在男人精神阳痿的唇间 忽热忽冷的被需要被唾弃又被需要 你陷入模棱两可的境地 既充当情人又充当母亲 由于你身份的不确定性 你的腰间漫过太多暧昧的水花 你继续向时间的深处枯竭 你在生活中打下的每一次水仗 都是对自身的命运的否定和再否定 你凋零着你的凋零 生动着他的生动,但 谁真的离得开你啊? 150 151 153 婚姻生活 张爽 曾经陌生的两个名字 彼此搂着 相互盗用对方的眼神 以至于混淆了性别 一双手己分不清谁左谁右 谁在照顾谁的那个 彼此的日子 虚拟的图画 TO WLX 紫红色的鸟窝被存入电脑 乡村之路洁白沿伸舒展得 好像这里没有什么人 谁在为谁言听计从 谁又在为谁充耳不闻 谁在咬牙与切齿间站出来 让一半海水与一半火焰交织后 风平浪静 如此之久 一个圆规的双锋立于地图 啊活佛和总统的微笑其实 并不等同于蒙那丽沙 谁在为谁的习惯,写上 年年、月月和日日 谁为谁在阳光和雨水中 撑一把小伞 用温暖延续彼此的未来 哈姆雷特犹豫做还是不做 逻辑美妙的推理是否解决 过一个基督徒的悖论 两种差异每天跨出家门 又怀揣一样的赞同回家 谁在冒用谁的微笑 只一点头 那盆窗台上的花 随时会开 152 N小于等于9和兔子繁殖 的速度与人相同与否当然 可以被世界忽略不计 多好吃的红菜汤和大裂巴 在黑夜散步和在午后漂流 的时光如同那忧愁河 焦虑打磨理性和年轻美貌 —幅形同于无的绘画隔着 --道伤疤的柔软衣领  没有就像有 2004/12/15 22: 00 公主坟 有几个大过山车和 往西 往西就是上网 (2005年11月2日星期三) 154 到达畸形的京开大路 回到西三环 是故乡 失语症纠结胸闷的夜晚 西边好远好远 西边有没完没了的论文和思想 没完没了的电影 没完没了 迷茫的地图上写着东西角和 北南角 恍惚中时间空间有些类似于倒叙的戏剧 主人公站在陌生而又熟悉的车站 往南 往北 往东 往西 安琪 将雨 我在冋家的路上被…天空乌云追赶,它们大面积笼罩 追赶着不止一个的我 它们在北京游移多时却迟迟没有砸下,这些乌云 像过去年代的豪言壮语瞬间变了脸 渴望扑打到灰尘满灌的地上 静不下的心啊静不下的人 街上来往着静不下的心和人 三倍于省级城市的首都,我匆忙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扯着乌云的影子慌乱躲闪 这一天空的乌云一定会落下 它们迫不及待,只等天黑,就将夹带雷霆狠狠砸向 因白日喧嚣而无比翻转的睡梦 2006/7/17 155Ml 阳光被摊薄了 白玛 今年夏天,北京迟迟不热,我感到阳光 被摊薄了,软软的,宜拉在门上,门半醉着 似乎在享受这摊薄的阳光 我站到阳台上,17层的阳台令人有些恍惚 我看到白花花的马路上姑娘们撑着伞 她们不知道这夏天的北京已被 阳光摊薄,她们匆匆赶路,注意不到 17层楼上的眼睛 在游移,在幻觉中想象青春生命的流转 不靠谱的一天又升始了,她在阳光摊薄的 阳台上翻动书本,读到韩东《大雁塔》: 也有有种的往下跳 在台阶上开一朵红花。 2006/7/23 156 这个城市里没有你 一旦守钟人离开,即使在白天我也迷路 花照样开,章鱼照样伸展触角 我走近人群,人群的背后 我小口喝水,在这个城市里徒劳地寻找你 温柔的夜色试图把我哄至深度睡眠 把我看作危险的小野兽。甚至 给我取不明底细的名字。我唱歌的时候状如低泣 母豹子返回大森林。这个长着牙齿的城市没有你 这个城市有垃圾箱、酒馆、运钞车、热恋和失恋的好去 处 这个城市仅仅给我一个吝啬的拥抱。好象末日 笑意重回嘴角,少许温暖遇上贪图者 知更鸟被黎明駆逐。这个歌舞升平的城市没有你 2006. 06. 18 157 星空(二) 星空(一) 2006/07/13 158 159 如果无所事事,这赤脚走路的人会停下来 这患I.偏头疼的人遭遇爱情 而我会陷入星星的阵地:迷人的、危险的缠绵 而我会长醉不醒,卸下武装的牙齿和风月剑 三步内含笑,七步足以夺魂 我清唱:命啊!啊——啊 饶铉突然变哑。不觉间红颜褪了色 我是温柔的女首领,我是翻过去的那动人一页 我是高大植被里冇毒的那一棵。我是戏中昏君的 难言之隐。我是病中之病,是喜剧人物谢幕时 那悲凉的神情。我是骄傲的头颅正弯向大地 是星空卜出逃的小兽。是孩童被母亲的手高高挙起 以衬灯,:次!;成 突然想扑向一个怀抱恸哭一场---个卑微的小人 儿只想扑向 一个怀抱恸哭一场 让马群停止奔跑这一刻所有的湖泊均匀呼吸 让她逐渐沉睡让木拉拉花暂时放下那些琐碎的问候 吧 我是异乡人白玛措木 我的大裙摆迎风也不曾展开 去年的土豆田听过我刀锋裂帛的歌声 矮灌木丛分明不认识我:流浪的白玛措木 乡村占卜人无计可施,他怎么能知道我的去向? 有时醉着,有时跳起碎步舞,影踪不定 此时正脱帽躬身,向一棵树说“早安” 我是自由的异乡人白玛措木啊 要眼睛和嘴巴有何用?身体比一粒尘土还要轻 多余的约定、多余的性别、多余的手和脚 前世爱过你,今生爱着这个不够美好的世界 海盗船上的一袋子金币也不要了,只想有一个怀抱恸哭 —场 嘘——让她渐行渐远---回来与否已不重要 去万里星空。 藏起小心的柔情、藏起颤栗和花园深处的黑 我浓妆出场——那善舞的一个,那惊动鸦阵的另一个 我清唱:她她她,她--啊! 远方琴瑟齐鸣。远方青草一片寂静程小信 工地 这是一个周年的祭H, 它不安,蹦起来, 成为一长串日子中的标志。 五十亩地墙外有红杏, 它尝到了甜头, 吐出丝,缕缕伸长: 结成茧,团团环抱。 这是工地上的一个暗号, 它不可告人,收入不菲。 它是多种杂响中的一个消息, 不偏不倚砸下来, 正中命门。 如判死刑的囚徒, 镣铐将两个不相干的数字铐在一起, 一个指向东,一个指向西。 这是一个古玩的标价, 面对不同的购买者 它高低不平。 能吃的都吃下去了, 吃不下去的是证据, 黑纸白字或白纸黑字, 这些中国人把不懂汉语 看成了一种身份。 从低-下四的山坡 滑到底是一条车来人往的马路, 它四通八达。 这是工地上的一个限度, 海浪般不间断发生, 事件一个接一个, 不容你想一想或数一数。 而旦在这些事件的缝隙里 偷,杀一儆百的偷, 这样才能将吸进去的吐出来。 从门牙到晶齿都在叫喊, 路过的地方留下茴香的印染。 无数次残酷的磨碾, 超过了极限,无人能够承受。 你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是一座房了的标髙, 它不合常规, 标刻在妓女的肚脐上, 正负零则降到了道德的最低线。 却冇人将自己修饰得像一个 中世纪的英国人, 艺术成了茶花女的口红。 没有什么是你可以指望的, 唯有铜钱,闪烁光芒, 一个个从咬牙切齿中逃亡。 2006-06-03 唐兴玲 落地也不会醉;小小的璧, 危险和沧桑也很细。 与友人谈诗 对面的琴声 162 163 找不到出口。虽然灵魂出窍, 可是她像我的梦游, 转着圈,圈子越转越小, 像洋葱的心,被横截着 看世界。世界眩晕。 忧;伤携来他的兄长, '‘大忧伤。”时间如璧,我是小小的 微醉的坚持。小小的璧, 迟疑一点更好。 时间是命运隐藏的美色。 陌生来得太早, 她具有动物性, 具有一种痒,任我在其间, 夜不能寐。想法极端。 只有我伟大的运气,像万株牡丹 的香气,认识我,因为我, 使春天学会了闪烁。 “我要继续我那无法继续的生活。” 不说悖论。谁要让天空的月亮, 成为我纯正汉语的座骑? 琴声来临,落在砧板上。 透明的指甲停顿了一下, 我手上切着半只洋葱, 对面的琴声一无所思地陷入 黄昏的水槽和光里,并不对我说些 冇关生治的无足轻重的套话,而我, 眼睛就像水槽,让浸泡的青菜水灵起来。 琴声被木瓜和褐色瓦煲的清澄照亮, 我知道对面的女子,在面南的房间里 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全部交待在钢琴里。 时间在消逝,对面的琴声总是比台风来得 更丰富。当广州街道上的榕树都在跳舞, 我浸泡在初夏的琴声里, 并且尽量让洋葱切得更细一些。 对面的琴声,让很多眼睛和厨房明亮, 明亮又宁静,像午夜湖面上巨大的睡莲在开放。 赵霞 恋人絮语 他们是同一个人 ——叶辉 * 往左,只有••个原因; 往右,有千万个理由。 只有阅读可以让人安静。 或者阅读也不能让人安静。 如果你自己不饱含情感,怎么去感受饱含情感的萨福的 诗? 情感的力度?爱上一个人就会有情感的力度。 受制于哲学,相当羞耻,却多么愉快。 * 几乎是第一次,我坐在这阳台。景物忧郁又明快,温厚 的日光晒到我身上。 我在日光下看书,看着看看就在椅子上睡着了。小睡起 来,腰被扭伤了。 日光减弱了热力,我便回到屋里。 这虚伪的宁静好似波澜不惊的海面。鱼的跳跃,H照引 发的波光,微风的…阵吹拂,鸥燕的俯身轻掠,都将泄 露它的生机。 我到夜色中去散步。到看不清距离的夜色中去散步。 * 无法经由语言的爱,借助暗示和词章。 如此紧张,筷了•夹不住一粒腰果。 设计太多,超过了心灵的需求。 你考虑说出的话会不会冇双美。最后你竟觉得只表达了 那个歧义。 * 没机会了解街上的毎•个人。Dans la rue«只有机会 了解身边的这一个。愈了解,愈深陷。 五官那些小器具。迷恋小器具的小组合。精巧的小门 扉,哑光的反光镜。 他站在我的另一张面孔前,无所用心,又专心致志。画布一样的皮肤,细密的经纬 * 请尝尝我舌尖的苦涩,悒郁的青苔。 巧加利用我的乳房,提携它,使它运转如打井的水桶。 他打击的手,探入我。 他的眼鼻在幻化,时而状似丘陵,时而闪动如鱼。 想这样吻,却终于只是那样吻。失去了做爱的技艺。在 床上,她爱得表里不一。 * 她得了欣快症,眼里放出光彩。 她穿着她的幸运衣,三年不脱。 在饭馆,每个进出门扉的人都是你。 甚至那件斑马衣,悬挂在饭馆的对面。 你的言行储存在假想的影带中,我多想得到它! 你提到的每件事,每件事!我都想追根究底,好好考察 一番。 这沟壑,这风筝。你是我所有的想象,我爱你。 一场牌戏,斗智斗勇。难道,不存在一种仅仅怀抱着热 情的恋爱? 他不可穷尽,因为他向度紊乱。他既是他,又是非他(映 照到玻璃台面的那一个)。 惧怕夏大的你,恶之肉坦露在外。秋大,你陡然隐晦。 漫不经心的污渍,损害了他的整个形象。恋人仿佛不再 热爱。 恋人诧异这平淡如水的状况。犹疑这种状况是不是也值 得记录进——恋人的日记。 * 昨夜……意志的失败。 自渎面前,她选择了自救。手指翻拨书页,衣衫的翅膀 合回原来的样子。 不是欲望得不到满足,是哀痛得疏忽了身体的欲望。 忧愁熏黑了我的眼。 沐浴、史衣,做平常口了一直做的事情。 166 167不得宣泄,必将淤积。 '‘万事互相效力”。她的爱和不爱。 * 鬼鬼 幸福 傍晚,景物黯淡。恰如我的影像之于你的记忆。 幸好还可以和别人谈论你。 欢欣和消沉的疆域毗邻着。我曾在两者间的田埋上那 躅,如今只看到一边的风景。 盘发的你,盘旋着离开我吧。 后来我坐在他后座上,像骑上荒原的野马。 我感到我活了乂死去。 植物接二连三地枯萎 老虎说 看我的模样 就不象养花的人 真正的养花人 到底是什么样? 花市丈花的那个老人 拥有几百盆植物 和七八条狗 那七八条狗 每天睡在花里 卖花的老人 倔强得很 只卖植物 不卖狗 168 1691002 妈妈小时候家里穷 兄弟又多 小学一年级只上了两个月 她就回家养猪做饭哄弟弟了 妈妈认识的字 大多是唱卡拉0K学的 有时候声调会出错 有时候干脆唱成别的音 纠正了很多次 下次还会按自己的读音唱 她会写的字不多 绝对不会写错的 就只有自己的名字 其他字如果非写不可 她就凭记忆画 多一笔少一笔 那都不能算错 这么多年她管家里的帐 写一百零二的话 她会先写一个一百 再写一个二 她的算术很棒 她知道一个零是十 两个零是百 三个零是千 我的四分之一人生 你亲爱的狗 跟你抢巧克力 数不清的巧克力 塞进嘴里 甜蜜得可以让你不得感冒 用蜂蜜润一•润肠胃 伸展一下身体 让巴西龟晒晒太阳 玫瑰花也该换了 我说 花瓣都薦了 数数药片 清理刀片上的胡了 寻找你摒鼻涕的纸 你问我被生活套牢了吗 怎么说呢 情绪这东西太奇怪 我答你 这真说不清 170 171I 周瓒 ..2 线描 2002 编后记 新一期的《翼》编好了,印行了,剩下的,就是期 待来自各位同人、朋友、读者的批评意见。和上一卷一 样,本卷所选都是作品,没有评论、访谈或其他文体。 我约请年轻的诗人朴韵和我一起选稿,令人愉快的是, 我们都没有错过双方共同认为的佳作。 如果作为一个整体研究对象来考察,女性诗歌写作 存在的.■些非常内在的问题就若有所现。譬如,我们有 时候觉得女诗人们普遍地文学野心不足,缺少点专业意 识,而II.,好像也不太勤奋。汽然,我们这么说时,不 是要抹杀众多女诗人的写作成就。我总是觉得,众姐妹 们应该能写得更好。 在我持续关注的女诗人中,有些我觉得她们写得太 少了(这不能简单地归咎于她们不勤奋,也许原因各人 不同。);有些我觉得她们写得太多了,重复,没有突破, 不新奇。写作的多和少,其实是个相对的问题,但保持 对诗歌的激情,实验的精神以及对技艺的诚心,应该是 永久的艺术律令。 最后,感谢为本卷的顺利编纂、印行和传播付出无 私劳动的陈鱼、鲁西西、翟永明、赵元等朋友,感谢杨 铁玉先生的友情赞助,没有他们,或单凭我一人,这个 刊物和翼的网上论坛,恐怕不能运转。 编完本卷,我将暂别祖国,远赴异邦游学。在全球 化、互联网时代,远和近也是绝对地相对化了。我知道, “翼"同人和她们的诗歌将和我比翼齐飞。 172 173http://bbs.poemlife.com: 1863/forum/list.jsp?forumID=60 http://www.poemlife, com/wings/1024.htm 本期编辑:朴韵周瓒 插图艺术家:陈鱼 中国•北京